背后有双眼

夏日炎炎，就连傍晚也是如此闷热，空气中没有一丝风。

“服务员，你快过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街角的一家小饭馆里，一个油腻的中年老男人坐在店门边一张同样油腻不堪的桌子旁大声地朝我咆哮道。

我忙一路小跑，从后堂来到那个中年老男人的面前，道：“师傅，你好，有什么事吗？”。

那个老男人歪着头，斜着眼，一根粗糙乌黑的手指在桌上的菜盘边大力敲击着，嘴里忿忿道：“好好看看，你刚刚端上来的这个是什么玩意啊？”。

我忙朝桌上那道正冒着热气的汤碗里看去，汤色碧绿清爽，娇嫩的小青菜旁搭配着几块洁白的豆腐，金黄色的鸡蛋花点缀在其间，一切都堪称完美！

可是，与这份完美有些不大协调的是此刻竟有一只麻头大苍蝇正漂浮在汤上，时不时地还猛蹬两下腿，从汤碗的这一头快速冲向了那一头，它似乎是在炫耀自己在热汤中仍能拥有的超高泳技。

“对不起，对不起！”我忙连声道歉，“大概是汤端上来时太烫了，恰好这只苍蝇从这飞过，被汤里的热气给哈下来了，呵呵！”我尴尬地解释道，“这样吧，师傅，我重新给你再上一份汤，行吗！”。

“行什么行，你们就搞这恶心玩意给我吃啊？”那个中年老男人暴怒道，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白瓷小酒杯摔在地上。

店老板闻声从后堂走了出来，问明原因后也一个劲地忙向那个中年男人赔礼道歉。最后答应不仅重新给他烧份汤，还把他的饭钱也全免了，那个中年男人这才作罢，嬉笑着和同桌的人继续喝起酒来。

周围看热闹的食客们不禁哗然，小声地在一旁议论着。我微笑着退回了后堂，继续洗菜去了。

其实，对于类似刚才那样的事情，在这里常有发生。小饭店么，卫生条件有时不到位也是正常的，顶多是像我这样的服务员多受点客人的气罢了。

换做别人肯定觉得无端受气很窝囊，但我却不以为意。因为在我看来，这才有人间的那种烟火气。因为……

我一边洗着盆里的青菜，一边将思绪慢慢回到了一年以前……

记得那时，我刚和那个该死的渣男分了手。那个该死的男人带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只把嗷嗷待哺的孩子留给了我。

襁褓里，孩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啃着自己的手指，时不时地还会对我微笑一下。我看着孩子那张可爱的小脸和忽闪着的明亮眼睛，心中暗自发誓：我一定要让我的小孩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衣食无忧地快乐成长，不让她受一点点苦。于是，我便把孩子托付给自己的父母照看，自己一人只身南下。

从火车站出来的那一瞬间，我被大城市的繁华所震惊了。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那条条洁净如新的沥青公路以及在路上飞驰着的各式各样小汽车，在我那个遥远的家乡小城里，这些是很少看到的。

顿时我激情澎湃，发誓自己一定要在这边闯出一片天地来。

找到住的地方后，我就开始外出找工作。虽然我没有什么一技之长，但是我勤快，朴实，最重要的是我还有一副清秀，美丽的面容。于是很快，我就在一个家政公司找到了一份做钟点工的工作。

千万别小看这个工作，其实在大城市里，很多类似这样的服务性工作是很挣钱的。因为大城市里生活节奏都很快，很多人为了上班挣钱，往往根本没时间去做家务。所以，做钟点工这一行是很来钱的。

对这份工作，我很上心。我接到的每一个活，我都会做的非常认真，仔细，不留死角。雇主们对我的评价也不错，有时在我收工后还会额外奖励我一点小费，这让我非常感激。

由于我踏实肯干，手脚麻利又勤快，公司每次给我派的活都很多，这样挣得钱就多。在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信封里那沓厚厚的人民币，再看看自己粗糙不堪的双手，我的泪不禁流了下来。

我忙去银行给父母的账号上汇去了钱，然后打电话告诉二老我在这边一切安好，让他们照顾好孩子。然后匆匆挂掉电话，开始奔赴下一个雇主家。

就这样，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靠着勤劳的双手，我也积攒了不少钱。于是，我就离开了那家公司单干了，这样自己可以多挣点。

我找人在各个小区都印了小广告，上面留有我的电话号码。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一时间我接的活多得都忙不过来。当然，我挣得钱也随之水涨船高了。

这时，我计划着再过一阵子，等手头积攒的钱再多一点的时候，我就成立一个家政服务站。雇些人来工作，自己当老板。就在我憧憬着今后的宏远规划时，一件意想不到的恐怖事情竟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这天，正在忙碌的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喂，请问你是钟点工杨女士吗？”，从听筒里传来了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让人听后极不舒服。

“嗯，对，是我。请问您需要什么家政服务？”我礼貌地回答道。

“哦，咳，咳！”听筒里传出了两声用力的咳嗽声，“是这样，我在郊区有套老房子，很久没去住了。因为最近要有亲戚来此暂住，所以想请你去把那套房子彻底打扫一下。费用大概多少钱？”那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我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报出了价格。“哦，行，回头你把账号给我，我马上把钱打到你的卡上。那套房子的地址是……”那个苍老的声音同意了我的报价，几分钟后就把钱打到了我的卡上。

第二天，我坐车如约来到了昨天电话里客户所说的那套房子处。

到了地方，我才发现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栋隐藏在葱葱绿树中的别墅。

按照客户事先的叮嘱，我从门前的大花盆下取出了一把钥匙。

那把钥匙很光亮，像是经常有人使用，但昨天电话里的客户不是说这房子已经许久没人住了吗？

我摇了摇头，并没有深想，就拿着那把钥匙打开了门。

门开后，我抬脚走了进去……

然而几秒钟后，走进屋内的我就突然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叫喊声：“啊……”。

因为我看见，在这套房子的各个角落里，竟然全部贴满了我的照片……

不管是客厅，卧室，还是厨房甚至是卫生间，不管是墙上，还是地上甚至是天花板，都满满地贴满了我的照片。

片中的我，有时是在雇主家工作，有时是行色匆匆地走在大街上，有时是在商场购物，有时是在银行取钱，甚至还有我在租住的房子里洗澡，上厕所等等不同的场景。可以看出，这些照片有的是远景拍摄，有的竟是近距离，贴身拍摄……

而更令我恐惧万分的是，所有的房间不论是地板上，还是家具上，到处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像是多年都无人进入过一般。

“啊……啊……”我吓得连声惊叫着，但是并没有人理睬我。因为这里，空无一人。

极度惊恐之下，我瘫倒在地。许久，我才想起来逃跑。但是，此时我的双腿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一点都不听我的使唤了。

但强大的求生意识还是驱使着我，一点一点地朝门外挪去。终于，我来到了外面。在接触到阳光的那一刹那，我有了一种逃离了地狱的感觉。在回去的公交车上，我打电话报了警。

后来，警察告诉我，我提供的那个雇主电话他们查过了，发现那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而已。老人告诉警察，有人给了他一些钱让他给我打了那通电话。

但是老人并不认识那个给他钱的人，也向警方提供不了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案子到此就查不下去了，警察们只能提醒我平日里要多加小心，注意人身安全。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我再也没有心情工作了。因为我知道，在我的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一双眼睛，在紧紧地，贪婪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些什么。但我知道，他的那双眼睛一定是一双变态的，扭曲的眼睛……

于是，我很快收拾好了行李，买了车票匆匆回到了我的家乡，那个遥远的小城。

在小城里，我和父母，孩子团聚在了一起，又找了份饭店服务员的工作。虽然每月挣得钱少了点，还经常受气，但是我认为只要能和家人在一起，比干什么都强！

想到这里，我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把旁边地上一捆青菜的麻绳打开，准备清洗那些菜。但就在这时，一张照片从那捆青菜里掉了出来，上面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