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灵异手札（三）

（三）它，不会说话

傍晚，华灯初上，给这个城市映上了一抹朦朦胧胧的奇异色彩。

二月初的天，虽然寒凉，但是街头，人群依旧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路口，黄灯闪烁，红灯亮起。人群被拦住路边，等待着绿灯。这里面有刚刚下班的蚁族，有接孩子放学归来的父母，有等着出去应酬的男人……

一个衣着邋遢的中年女人混杂在人群中，脸上满是憔悴。她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就抬起她那双浑浊的眼睛焦急地望着对面信号灯下不停变换的数字，“5、4、3、2、1……”。

终于，绿灯亮起，路两边的人群开始蠕动起来。就在这时，那个憔悴的中年妇女突然冷不丁地惊叫了起来，“啊……”，声音尖锐凄厉，犹如夜鬼嚎叫。

人们闻声纷纷望去，只见人群中一个女人用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捂着胸口处，另一只枯手则颤巍巍地指向路对面的人群里……。

那个女人像是忽然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一样，表情惊恐万状。这时，她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手紧捂住胸口缓缓地倒在了地上。好心的人们忙一拥而上，有的已经帮忙拨打了120……

医院急救室，在心率监护仪“滴，滴”规律的鸣叫声中，女人的睫毛动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恍过神后，她猛地坐起身来，一把拔掉身上的点滴针头，跳下病床就往外面跑去，嘴里还不停歇斯底里地叫喊着：“鬼，有鬼！他们来找我了，来找我了，啊……”

赶来的医护人员很快控制住了她，一管镇定剂推进了女人孱弱胳膊的静脉里，她昏睡了过去。

次日，女人醒了过来，她不再挣扎了。只是瑟缩在床角，双手抱腿蜷成一团，低着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鬼，他们都是鬼，来找我了，来找我了……”医护人员们费了半天劲也没从她嘴中问出她的个人信息和家庭住址，但是医药费总得有人来支付吧，无奈之下只得报警。

接到报案后，我带着一个刚分到队里不久的小警员赶到医院。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我们来到病房，见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原本萎靡惊恐的女人一看见我们警帽上闪闪的警徽，立刻就来了精神。

她眼睛里透出一道充满希望的光芒，连滚带爬地从床上扑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警官，我要自首，我有罪！快把我抓走吧，不然我就会被鬼给带走的，快把我抓起来吧……”。

我从地上扶起那个女人，把她带到床边坐好，用温和的声音安慰着她。好半天，那个女人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接着她就用颤抖的声腔向我们讲述起一件埋藏在她内心深处的骇人事件。

时间倒退回十年前，女人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丈夫，有女儿。家中虽不富裕，但日子还算过得去。

一家三口人，围在一起，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安稳平静地生活着。

据说三角形是世界上最牢固的形状，但若要将其运用在生活中，真的还会坚不可摧吗？

体制改革的浪潮汹涌而来，女人丈夫上班的那家工厂没能抵抗住风暴的袭击，倒闭了。

失去工作的男人一没年龄优势，二没技术特长，在外面根本找不到像样的工作，那些粗重的脏活累活他又不愿去干，只能整日待在家里。

男人越来越郁闷，嗜酒如命，脾气也暴躁起来。喝醉了就在家里摔锅砸碗，他想用这些方式来宣泄自己内心的不满和愤恨。

渐渐地，女人变了，她开始厌恶起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她讨厌丈夫喝醉后身上那股难闻的宿醉味，讨厌家中那些丢的到处都是的空酒瓶，甚至讨厌自己那一周多的女儿奶声奶气的啼哭声以及她身上尿潮的裤子。她觉得自己要是继续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定会疯掉的！

她是一个行动派，什么事，说做就做！很快，她就凭借自己风韵犹存的姿色猎获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可以让她衣食无忧的男人。

不久，女人就抛弃了丈夫和女儿，去追逐自己的幸福快乐去了。

组建新家庭后的女人，最初是快乐的。但是没过多久，她又滋生了一个新烦恼。

她的前夫每个月都要拿着法院的判决书来找她要女儿的抚养费，看着前夫那脏兮兮的邋遢样子，她恶心透了。

久而久之，她现任丈夫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女人急了，为了自己今后的幸福生活不被打扰，她必须尽快了断此事。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尤未毒，最毒妇人心。”此时这个女人，杀机暗动。

又到了给女儿抚养费的日子，这天晚上，女人拎着酒菜，满脸堆笑地来到了前夫住处。

她先是爽快地把当月抚养费交给前夫，接着又殷勤地帮忙哄睡了女儿。然后，她摆好了酒菜，斟上了酒。

前夫诚惶诚恐地接过女人递过来的酒，在女人的温言暖语下一饮而尽。吃饭的过程中，女人对自己之前的种种不是向前夫道了歉，接着就连连向他劝酒。

女人的前夫，那个窝囊不堪又嗜酒如命的男人，当时可能是脑子被酒精给麻痹住了，竟没有对女人这些反常的举动产生一点点警戒之心。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下了女人斟上的酒，喝得晕头晕脑，七荤八素。他哪里知道，自己和女儿此刻已经踏上了通往地府的路……

看到前夫倒在地上，醉得不省人事，女人的嘴角这才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意。她关上了屋内所有的窗户，打开了煤气阀门，接着就想悄然离去……

突然，她的脚碰倒了桌下的一瓶啤酒。瞬间，瓶身在气压的作用下炸裂开来，四处迸飞。

一个碎片溅到了旁边小床上正在沉睡的女儿下颚处，还有一个碎片迸到了女人的手上，鲜血直流。

看到自己手上的血后，女人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她发疯一般抓起地上的一块玻璃朝女儿娇嫩的颈部划去……

听到这里的时候，旁边传来“啪”的一声响动，我一看，原来是那个负责记录的小警员愤怒地摔断了手中的记录笔。

闻声，女人浑身一抖，颤巍巍地抓住我的手道：“警官，你们快把我抓起来吧！”她涕泪横流哭诉道：“那晚之后，我自知自已昧着良心犯下了滔天大罪，精神上很是压抑，总是担心那父女俩会变成鬼来找我寻仇！”。

“我成天惶恐不安，时间一长，神经就有些不太正常了。我后来找的那个男人也渐渐嫌弃我了，很快他在外面就有了别的女人，把我抛弃了。这些年，我活得太累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们看看，我还不到四十，就已经苍老成五六十岁的样子了！呜呜……”。

“然而就在昨晚，我真的看见那父女俩了！他们就站在马路对面，龇牙咧嘴地朝我冷笑着！他们是鬼，他们要来找我报仇了，啊……”女人双手抱头，惊恐万状地嘶声大叫起来。

女人被带回警局，这个案子得到了局领导的高度重视，要求我们立即对十年前未侦破的命案进行排查。

但是，我们经过一个多月的筛网式调查，并没有发现在十年前曾出现过这样的一起命案。而那个女人所说的前夫和女儿，也如同空气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案件至此已毫无头绪，僵持中女人只能暂被羁押起来，但却无法进行司法审判。

转眼间夏天就来了，天一热，狗子伤人的案件就多了起来。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我们这的基层单位都要出动部分警力，去查无证养狗户。

这天，我们接报说有人袭警，把警员的鼻梁骨都打断了，据说就是因为查无证养狗而引起的纠纷。

审讯室里，我见到了那个打人者，一个貌似非常凶悍的中年男人。

男人赤裸着上身，双眼通红如恶鬼，目光里透着一股狠劲，嘴里还在叫嚣着：“你们还我的狗，还我的狗来！如果找不到它，我就不活了，到时我带着你们一起去死！”，当时我就感觉这个人身上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案情很简单，处理完后，他被带往片区派出所，行拘八天。

下班后，我在单位食堂打好饭菜正要吃，脑中突然浮现出那个袭警男人凶狠的眼神，心下一动，忙将那些没吃的饭菜装到餐盒里打包带走。

很快，我就到了基层派出所，找到了那个被关押起来的男人。

我口气温和地和他谈了一会心，明显感觉他身上的那股戾气消退了很多，接着我就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以后千万不能这么鲁莽了。这一次虽没追究他多大责任，但是他这次要是把那个警察真打坏了，就是犯罪，要判刑的！

男人低着头，没作声，看来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笑了笑，把手里拎来的几盒饭菜递给他道：“饿了吧？咱俩一起吃吧，我正好也没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