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也要回家

一，风俗

在我国的西南部某地区，仍然流行土葬，就算是长期居住在城市里的人，濒临死亡的时候，都会让儿女用车把自己拉回老家，把最后一口气咽在老家。当地有这样的风俗，如果死在外面，是不能够让尸体进家门的，而且灵魂也不可以进门，做一个没有家的孤魂野鬼，牌位不可以进祠堂，永远不能够接受子孙后代香火的供养。虽然说已经是21世纪了，很多以前的风俗都不再被遵循，但是唯有这一条，被老人家们战战兢兢的遵守着。

我以前就很不明白为什么，爷爷奶奶虽然健在，但是年龄大了之后，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老家，到城市里享福。我爸爸告诉我，爷爷奶奶是担心以后突然出事，没有办法及时回家，被祖宗丢在外面。我听到这话，先是觉得不可思议，后来就觉得不太可能。我不信这些东西，可是看着爷爷奶奶严肃的样子，我不能够说什么。

跟爷爷奶奶一辈的老人，大多数在这几年都相继去世了。和奶奶是龙凤胎的舅公，他和舅婆是差不多的年纪，思想比较开放，早就跟着儿子女儿搬到城里享福去了。最近，听说舅公舅婆都得了病，而且病得不轻，具体是什么病没有问清楚，听奶奶的语气，好像他们随时会走向生命的终点……奶奶好几次追着从城里回来的大伯问:“她们就不打算回来了吗？要死在那里了吗？”

大伯回答了几次，后来也不理会奶奶了。我百思不得解，于是问奶奶，为什么不可以死在那里？奶奶说，那是舅公舅婆的儿子的家，不是他们的家，这样魂魄是不可以进家门的。而且，连尸体都不可以进门，要摆在门外面做法事。

我虽然不相信，觉得这是落后的风俗，但是也没有说出来。没想到，一段时间以后，我就知道了这并不是风俗而已。

奶奶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过了几天，舅婆就先咽气了。听说，在送回来老家的路上就撑不住了，所以按照规定是不可以进门的。无可奈何的是，舅公很爱舅婆，一大把年纪了爱情还是那么浓厚，不仅仅斥责了不让舅婆进门的子孙，还亲自打理舅婆的后事。奶奶听说之后，生气得不得了，但是奶奶并没有去葬礼。这里的另一个风俗就是，那些“非正常”死亡的葬礼，上了年纪健在的老人是不需要去的，否则会沾了晦气，让自己倒霉，没准也会死去。

奶奶不能去葬礼，爷爷也不可以去。虽然两家人隔得特别近，用不了一分钟就可以走到了。奶奶就站在院子里，看着那边的院子里的丧事。来吊唁的人很多，因为舅公和舅婆是最早搬来这个村子里的人，村子里大多数人都是他们的亲戚，甚至说是后代。奶奶叹了一口气，我问奶奶怎么回事？奶奶没有回答我，只说:“你今天晚上早点睡觉，可能会出事情。”

我的房间就在一楼，奶奶的房间在我的隔壁。晚上睡觉之前，一向不会管我玩到几点的奶奶突然走出来，问我睡了没有。然后，还在我的房间门捣鼓什么，我并没有在意。我的一夜风平浪静的过去了，第二天醒过来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风平浪静。

二，怪异

第二天，村子里简直炸开锅了。

听说，晚上的时候孩子一直哭，村子里养的狗也一直在叫。有些人来问爷爷奶奶，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奶奶正在吃早饭，招呼那个人一起吃，可是就是没有给出答案。奶奶的性格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开朗，不管是谁找她帮什么忙，她都十分热情，不要说只是解答这样的小问题了。

那个人没有得到答案，就回去了。他原本想去问舅公一家，可是舅公家正在办丧事，他也不好这个时候去打扰。虽然奶奶没有告诉我，但是我猜到了，这件事肯定和舅公破坏了规定让舅婆进了家门有关系。奶奶只让我什么都不要胡说，我也答应了。

一整个白天，村子里的任都人心惶惶。虽然老人家们都知道这件事肯定和舅婆的死亡有关，但是老人们好像都达成了某种协议，一言不发。再加上其实村子里没几个老人了，新一代的老人又不是很清楚这样的习惯，于是就瞒了过去。

虽然是白天，村子里依旧充满了不安定的气氛。大人们都不敢让孩子出门，因为听说孩子的眼睛可以看到鬼。家里养狗的，也不让狗出门，狗眼睛也可以看到鬼。但是总有拦不住的，有一户人家养的狗，在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冲了出去，一直冲到了正在做丧事的舅婆家，扑倒了那个正在做法的道士身上。现在的道士，大多数都是一些冒牌的，正好舅婆的丧事请到的这个道士也不是什么好货，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舅公当然是知道的，但是他还想撑下来，法事只要做三天，撑过三天舅婆就可以顺利的入土为安了。

我看得出奶奶很不赞成舅公做法。

更加严重的事情，在第二晚发生了。这一晚，奶奶一直坐在大厅里，都没有睡觉。爷爷虽然假装去睡觉了，也时不时起来查看情况。我被他们这么弄得根本睡不着，就偷偷的观察着。一开始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觉得今晚的风格外的冷。到了临近午夜，村子里的狗突然都叫起来，吵醒了全村的人。爷爷奶奶都站在一起了，守着我们家的大门。

舅婆的丧礼上做法的那个道士，就像被谁附身一样，拿着一把桃木剑到处跑，而且力大无穷，嘴巴里一直大声吼叫，从这户人家冲到那户人家。总之，全村的人都被他吓到了，他还抓了一个小孩子，那家人着急得要死，都打算报警了。

奶奶和爷爷一动不动，好像就在等他来一样。果然，他是最后才到的我们家，一看到爷爷奶奶，他就不动了。奶奶的声音很洪亮，很正直，说:“你是哪里的冤魂，跑进了我们家的地方，快点走，不走就让你魂飞魄散。”那个道士乖乖的把孩子放下来，浑身抽搐，晕倒了。

第二天一早，舅公立刻让人把舅婆的遗体搬了出来，怪事也就没有再发生。

后来，我听奶奶说，死在外面的人已经成为了孤魂野鬼，这时候把她带进家门，就会引来其他的孤魂野鬼。野鬼会抢占真正的死者的供奉，让死者不得转生。舅公老糊涂了，这点都没有想明白。还好最后没有酿成大祸，舅婆也能够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