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S

“噼里啪啦……”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

差不多了……

完成！

“啪！”杨双狠狠地敲了一下回车键，保存，退出。

公司最近不停的接生意，可把杨双这个设计师害苦了，连夜设计图纸，审核数值，压得他喘不过来气，这些天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杨双看了看桌面右下方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四十五了。

赶紧睡吧，第二天还要把新方案拿给我那个混蛋老板，唉！挣点钱不容易啊！

正当他要起身关机的时候，音箱里传来了一声咳嗽。

嗯？

他把鼠标移到了下面。

QQ上面有一个好友申请。

“陌生人s请求加为好友。”

什么人？没填备注，头像也是漆黑一片。

诈骗的吧？

杨双没有理会，准备合上电脑。

又传来了一声咳嗽。

还是他，就像知道杨双准备关机似的，“陌生人S”又发了一次好友申请。

杨双的好奇心上来了，在发了一会儿呆后，我点了“同意”。

“你已经是陌生人S的好友了，快开始聊天吧！”

杨双盯着屏幕，并没有打字，他想先看看这个“陌生人S”到底要干嘛。

“滴滴滴”

聊天界面出现了一行字。

“忙完了？”

嗯？

他怎么知道的？杨双有些奇怪。

不会是我的老板吧？

应该不是，他大半夜的，找我一个大老爷们聊什么天？

思考了一会儿，杨双回复了一句。

“嗯，刚忙完。”

“嘿嘿，工作那么枯燥，压力很大吧？”

杨双想到了公共厕所里贴的那些应召女郎的小广告，不会是他们在发展客户吧？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陌生人S。”

……

这不是废话吗？

“时间也不早了，我要休息了。”杨双下了逐客令。

“早点休息？现在都快三点了。也对，早点睡，明天还要早早起来，拿着你的工作成果找你的老板，然后让他再次羞辱你一次对吧？”

杨双浑身一抖，屏幕里的光射在他的眼镜上，透出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光。

“陌生人S”说的不错，就在昨天中午的会议室里，老板当着十几个同事的面，把一沓厚厚的文件甩在了杨双的脸上。

“这就是你一晚上的成果？嗯？”老板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杨双:“垃圾，全部是垃圾!我都不知道你在设计的时候是醒着呢还是在梦游啊！”

杨双低着头不敢说话，他的脸憋的通红，只敢盯着地面，当他用余光看见同事们那一张张憋住笑又幸灾乐祸的脸时，他垂下的双手握紧了起来。

“滴滴滴。”

QQ传来的声音把杨双的思绪拉了回来。“陌生人S”又发来了消息。

“不说话了？也对，可能你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垃圾吧！哈哈……”

这……这家伙到底是谁？杨双在脑海里列出了那天在会议室里的每个人，又把他们全部排除了一次，他们都是自己朝夕相处那么长的同事，应该不会那么做的。

“你肯定在想，哦，陌生人S到底是谁呢？我可以告诉你，我既不是你的老板，也不是你的同事，但是我那天就在那里，看着一个男人像一只狗一样被羞辱。”

杨双的血在往上涌，他想一拳把屏幕打穿，把电脑那头的家伙给揪出来。

“你到底是谁？”

“这是你脑海里蹦出的唯一的问题吗？孬种。”

……

“我不止那天在场，你每次被老板痛骂，被当成奴隶一样使唤的时候我都在场。你来公司四年了，为公司付出了青春和无数个不眠之夜，你得到了什么？除了越来越大的年龄和颈椎病胃病以外，好像得到的也就是老板更多的压榨和同事们的嘲笑吧？现在你唯一的问题就是想知道我是谁？呵呵呵呵……”

……杨双的手颤抖起来，他感觉自己要晕倒了。

“何必呢？是时候要回属于你的一切了。当初老板答应你的升职加薪，答应你的奖金，答应你的合伙人。”

“还有，拿回你自己的尊严。”

杨双愣在电脑面前。

“砰!”

客厅的门像是被谁打开又狠狠地合上了，在这安静的深夜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杨双被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家里进人了？杨双满脸紧张，轻轻地抄起了床边的球棒，蹑手蹑脚地打开卧室的门，又猛地冲了出去，打开了客厅的灯。

不大的客厅被灯瞬间照的一览无余。

杨双挤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这刺眼的灯光。

空荡荡的客厅一个人都没有，只是沙发前的茶几上多了两个小盒子，像是快递的包裹。

这是谁送过来的？杨双又打开门冲到楼道里，外面也是一片漆黑，无比安静，连个鬼影都没有。

关上了客厅的灯，杨双捧着两个盒子又回到了卧室，坐到了了电脑前。他仔细地观察着这两个盒子，都是鞋盒大小，惨白的颜色被屏幕照映的发出幽暗的光芒。一个盒子上画着一个哭脸，一个盒子上画着一个笑脸，像是小孩子画的简笔画，圆圈里面两点，下面是上扬或下撇的嘴巴，简单而又传神。

“滴滴滴。”

屏幕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做个快乐的人，还是继续悲伤下去。遵从你自己的心吧。”

杨双呆呆地打开了画着哭脸的盒子，里面是一截手指粗细的麻绳，像蛇一样盘在盒子里，一头绕成了一个圈，打了一个死结。

他又打开了那个画着笑脸的盒子，一把短刀静静地躺在里面，刀尖锋利，寒光四射。

杨双看着这两个盒子里的东西，像是被洗脑了一般，时间像是被静止了一般。

“让一让，让一让，警察办案。”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开了围观的群众，抬起来警戒线，进入了命案现场。

“什么情况啊你!叫你快点快点，还是慢的跟蜗牛一样!”老陶看着一脸大汗的我，不屑地把快抽到底的烟头扔在地上，用皮鞋碾了一下。

“对不起啊前辈，我去录口供去了，这个……”我还没解释完，老陶便一把抢过我手中正要递上的口供记录，一边翻看一边问我:“嫌犯情绪怎么样？”

“挺稳定的，他是自首的，杀完人就一直在现场蹲着，等着我们过来。”

“嗯……”他点点头，又回到口供上去:“他的同事供词都挺一致的啊，因为分钱不匀和长期受老板剥削，嫌疑人不堪重负，起了杀心。”

“是啊，但是他坚称自己是被挑唆而犯罪的。”

“挑唆？”老陶看了我一眼，“受谁挑唆？”

“这个……”我想了想，又接过笔录:“他自己说是被网上一个叫陌生人S的人挑唆的。”

“陌生人S……什么玩意儿……”老陶关上车门，“去会会他去！”还没等我车门关上，他就一踩油门。警车一骑绝尘，向警局开去。

审讯室里

冷气开的很足，我一进来就打了个冷颤，杨双就坐在审讯室中间的椅子上，准确地说是被拷在了椅子上。老陶冲我点点头，便走到杨双后面的角落里站着。

我清了清嗓子，拎着一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把笔录和录音笔放在了我们之间的桌子上。

“杨双，男，汉族，25岁，xx人……”我一边念着他的身份核实，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他此时一脸茫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身份有误吗？”我念完后，问了他一句。

“啊？”他好像刚回过神来。

这家伙……刚才完全没有听见我说的什么啊……

这是老陶从后面走了过来，一巴掌抽到了杨双后脑勺上面:“喂，不要耍滑头！”

“哎呀！”杨双被老陶打的脑袋向前一甩，差点撞到桌子上。奈何双手被拷着，也不能转身，只有低声下气地求饶:“对不起……”

“陶警官，你这样违反……”我还没说完，老陶不屑地望了我一眼，又退回了角落里继续观察着。

我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继续转向杨双:“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我……我好像把我老板杀了……”

“好像？”听到这话，角落里的老陶又充满讥讽地冷笑一声:“摄像头把你拍的一清二楚，现场至少有二十个你的同事可以当目击证人，你现在又说好像？怎么了？还没睡醒啊你!”

“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杨双扭不动身子，只能低头看着桌子:“我好像一夜没睡……一大早我甚至记不得我是怎么到的公司……我就记得……”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我:“我是受到了蛊惑！是我电脑里的那个人！是他，是陌生人S！就是他蛊惑我！是他让我把老板杀死的！”

“杨双，”我盯着他:“我们已经搜查过你的家了，你卧室里的电脑我们的技术人员也查过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陌生人S出现。”

“什么……”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我说……”

“不可能！”杨双突然激动起来，他拍打着椅子，脖子上的青筋也凸显出来:“不可能！他就在我的QQ里面，昨天晚上！不！就是今天凌晨……他……他说……他一直在鼓动我杀人……还有……我收到过两个盒子，里面有刀，还有上吊的绳子……我……我……”他的眼睛变红了:“我要杀掉我的老板那个混蛋！”

“你他妈……”老陶又走了上来，绕到杨双面前，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老实一点！听到没有！”接着老陶又看向我:“走开，让我来！”

我被杨双突然暴怒的样子吓得呆若木鸡，听见老陶的话，呆呆地就让开了位子，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在审讯室的门口了。

“这里交给我了。”

“那我干什么？”

“你去找他的邻居同事了解一下情况吧，总之不要在这里给我添乱了！”老陶说我把门一关，门在合上之前，我听见老陶嘟囔了一句:“菜鸟……”

是的，我只是一个刚入警界的菜鸟，只不过毕业时的那一腔热血现在已经快被老陶浇灭的差不多了。每次都要嘲笑我，排挤我，每天在他旁边抽的二手烟已经快把我熏死了。怎么办呢？还是慢慢学习吧，谁叫我是个菜鸟呢？

我收起心里的抱怨，深呼吸了两次，继续深入这个案子。

公司里

“小杨啊……”杨双的一个女同事听说了我的来意后，一脸惋惜地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继续摆弄她的手机:“我可说不好，虽然我和他差不多时间进的公司，他平常比较害羞，不喜欢和别人有太多交流，所以我和他真的不是太熟。不过他的业务能力挺不错的，技术层面的事情也能解决不少，老板之前还是挺器重他的……直到今天这事，真是恐怖啊……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杨双啊……这小伙子挺奇怪的。”杨双的邻居抱着胳膊倚在自家的门框上:“平时一个人独来独往，没几个朋友，就是过节和周末他家也是很安静的。不过有时候在楼道碰见了也会打个招呼什么的。怎么说呢……”

“您说他奇怪是什么意思？”我问了他一句。

“嗯……”邻居沉思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事，过了半分钟开头说道:“那是半年前吧，那天我上楼的时候，就听见楼道里有说话的声音。我还以为杨双家里来客人了呢，结果我上到了这一层的时候，却发现杨双一个人站在他的家门口在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

“对，自言自语，他就站在他的家门口，面对着门，我也看不见他的脸。就听见他嘟嘟囔囔的，一会儿在轻轻地说着什么，一会儿声音又大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竟然自己傻笑起来……”

“……”

“我就对他打了个招呼，我说晚上好，没有带钥匙啊？”邻居说到这里，脸上冒出了汗，声音也颤抖起来:“然后杨双猛地一回头看着我，这时我才能看见他的脸，怎么说呢……他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看着像是生气又像是高兴，就像……就像是……就像是一张脸带了两个脸谱，一边是笑，一边是哭……”

“……这也太……”我再一次呆若木鸡。

当我把杨双的照片出示给杨双小区门口杂货店的老板时，似乎更加验证了我的说法。

“没错，就是他，前两天在我这买了一根绳子和一把剔骨刀。”

“是这把吗？”我把凶器照片又拿了出来。杂货店老板仔细看了看，肯定地点点头。

“精神分裂。”医生听完我的叙述，比较肯定地敲了敲手里的圆珠笔:“不过现在下结论太早了，有时间让你说的这个人来做一下精神鉴定。”

出了医院，我奔向了警局。

“查的怎么样了？”老陶点了一根烟，把脚翘在了桌子上。

听完了我的叙述，他盯着我看了好久，突然笑了起来，一直笑到咳嗽，把烟灰抖了一地。

我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烫。

“如果每个人杀完人都说自己有神经病，那还要我们干嘛？”老陶说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低着头，像一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盯着地面。

一阵铃声后，老陶和我不约而同接到了电话。

杨双自杀了。在单间里，咬舌自尽。

警局门口。

“结案了，凶手畏罪自杀。”老陶掏出了烟盒，抽出了一支香烟，向烟盒上磕了磕:“什么陌生人S……说的天花乱坠的……还装神经病，演技还真好，我差点都信了。不过也好，世界上又少了一个杂碎……”他看向旁边发愣的我，又抽出了一支烟递给我，我摆了摆手。

“哦，我差点忘了，你不会抽烟，”老陶点燃了自己的烟，朝我吐了一口烟:“回去睡一觉吧，明天早上过来交一份报告。”

等浓浓的烟雾散尽后，老陶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回到家里，我坐在电脑面前沉思起来。这个可怜的家伙，不明不白就死了。我又想起老陶那张自以为是的脸，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唉，还是想想报告怎么写吧。

我还没敲出一个字时，听见了“滴滴滴”

我的QQ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