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走阴

我的家乡很偏僻，交通十分不方便，村庄与外界连接的路只有一条，而那条路又很不太平，经常有车撞死一些横过公路的牛羊等等，在我小得时候，更是撞死过一个村民。

那村民在草甸子上放羊，当天太阳快落了才回家，穿过公路时，有一辆满载货物的卡车迎面开来，村民只顾着赶羊，竟然没发觉，赶巧，卡车司机疲劳驾驶，晕晕乎乎的也没看到他，就这样，悲剧发生了。

现场十分惨烈，那被撞得村民只剩下身体还在马路上面，脑袋不知道撞到哪里去了，鲜血流的到处都是，村子里的人赶去后，有几个受不住当场就吐了。

被撞得村民叫陈生，他的妻子哭得死去活来，晕过去了好几次，后来村民们都看不下去，拦着陈生的妻子不让他看尸体，以免再难过的哭晕过去。

收尸时，出了个大问题，陈生的脑袋找不见了，出事的公路两边的深沟都找过了，撞车的力度再大，也跑不出这方圆十里吧？村民可是把这周围的草地都翻找过了，足球大的脑袋，愣是连根头发都没找见。

卡车司机也将卡车翻找了一遍，除了大量的血迹，和一些黏在车轮上的皮肤组织，陈生的脑袋就像烟雾消散了一般，没了踪影。

这可急坏了陈生的家属，老话讲，下葬尸身不完整，来生必是残疾人，古时的太监下葬时还要带着自己的宝贝命根子，以祈求来世做个正常的完人，可是陈生的脑袋怎么也找不到，这可怎么办？

在他们急的团团转的时候，经村里人介绍，请来了临村的吴三奶，她可是当时的传奇人物，被村民讲的神乎其神，几乎无所不能。

吴三奶年过七十，满头白发，却是身形挺直，精神抖擞，她知道了陈生的情况后，沉思片刻，然后说道：“想知道他的头哪去了，就得问陈生他自己。”

问陈生？陈生已经死了啊？死人哪里会说话，还能告诉家人他的头去哪了？

村民都一头雾水，这时吴三奶要求陈生的家人准备几样东西，这其中，竟然还包括一个不超过六岁的小孩子，还必须和陈生有血缘关系。

吴三奶说，这叫走阴，就是让活人去阴间走一趟，可以见到死去的亲人，大人阳气太重，去了阴间就回不来了，必须是不超过六岁的小孩子，才能成功。

陈生年纪尚轻，与妻子结婚不久，尚无子嗣，陈生的哥哥将自家五岁的儿子抱了过来，这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他们按照吴三奶嘱咐的准备了米，水，香烛和黄纸钱，一切准备妥当后，吴三奶嘱咐了小孩子一些事情，等到太阳落下，阴气渐重时便开始做法。

她让小孩子头朝门口的躺下来，脚下放着一碗米，米上插着一支燃烧的香烛，吴三奶让陈生的妻子在门口处烧黄纸钱，自己端着一碗水，用手蘸着撒到小孩子的身上，据说水属阴，可以让原本阳气不重的小孩子沾染上一些阴气，增加走阴的成功率。

同时口中念念叨叨，语速太快，语调又十分奇怪，让人听不清楚说的究竟是什么。

念叨了约莫有两三分钟，小孩子闭着眼睛，看上去好像是睡着了，这时，吴三奶突然不说话了，屋子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室内一片寂静。

吴三奶问：“是陈生吗？”

那小孩儿嘴角抽搐，眼睛翻白，好一会儿才恢复常态，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已经死去的陈生的声音。

“是，我是陈生。”

正在门口烧纸的陈生的妻子，闻言一下子没忍住，失声痛哭起来，黄纸钱也顾不得烧，吴三奶见状，严厉道：“黄纸钱是为了开路的，要是间断了，可就问不到你丈夫了!”

陈生妻子一听，吓得连忙稳住双手，强忍着眼泪继续烧纸。

吴三奶叹口气，继续问：“你的头在哪？”

小孩子的嘴角又抽搐两下，表情似乎是十分为难，好一会儿过后，他才张张嘴，正要开口时，意外发生了，小孩子脚下插在米碗里的香烛，正在渐渐熄灭。

原来村子里卖香烛的小卖部，一直将香烛放在仓子里，多雨的夏季太过潮湿，导致香烛一部分受潮，烧不起来，这可急坏了吴三奶，她大叫道：“不好，这香烛可不能灭，不然这小孩子就回不来了!”

她立刻放下水碗，盘坐在小孩子的身边，口中念念叨叨，这回周围的人听得明白，这是在叫魂呢，小孩子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居然从口中发出了一声狗叫声，然后，就不动了。

吴三奶擦擦满头的汗，看着正好灭的火星儿都没有的香烛，庆幸道：“差点就回不来了。”

这事后，小孩子因为沾染了太多的阴气，高烧了几天，因为香烛的原因，最终也没能知道陈生的脑袋在哪里，家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将陈生下葬，陈生的妻子在葬礼上哭成了泪人儿，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所有人都没理解陈生最后那一声狗叫的含义，都以为是正要说的话被打断，残留的声音。

这事情，却还没完。

夏天过后，到了秋季，农民收获的季节，家家户户都在地里一忙就忙上一天，先掰苞米，而后收苞米杆，最后是用机器将地里的苞米根起出来，有一户人家在捡起出来的苞米根时，惊悚的发现，他家的地里，一颗腐烂的人头，跟着苞米根儿，一起从地底下被掀了出来。

这正是陈生的人头，他的妻子连忙将陈生的脑袋和他的尸身一起葬下，也算是让他有了一个完整的身体，能够入土为安，村里人都猜测，陈生的脑袋之所以会在地里面，是因为被野狗叼走了，埋在里面的。

那天出事时天色已晚，他的头说不准是撞进了公路两边的沟里，当时司机十分慌乱与害怕，怎么会注意沟里杂草里面的人头？在村民赶来之前，有野狗经过，闻到了血腥气味，于是叼走了陈生的人头，之后又偶然埋进了村民的地里，准备日后再享用。

走阴的小孩儿最后那一声狗叫，想表达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