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钓鱼人

一九九零年，退休前在乡政府当炊事员的老张头，与乡里的杨副乡长合伙承包了乡里的大水库来养鱼，杨副乡长负责把水库弄到手，老张头负责打理和守护，两家合资在水库边修了三间简易房守鱼，再凑钱买了数千尾各类鱼苗放在水库里，开始了养鱼生涯。张老头闲得无聊，又自己买了两百小鸭崽儿，利用天然条件养起了鸭子。

头一年没什么收获，可到了第二年，不仅先放养的鱼苗长大了，大鱼下了蛋孵又出无数小鱼，以后就不用再花钱买鱼苗了，而平时卖钓竿也是一笔收入——就是来库里钓鱼的，十元钱一根鱼竿，可以钓一整天，当地人称为“卖钓竿”，一年能收入数千元，过年前请人来随便撒上几网，就能卖好几万。杨副乡长也很义气，收入从来都是两人平分，并没因为他是官老爷，就多分一些，所以两人合伙很是愉快。

二零零九年五月，好几天没人来钓鱼了，这天来了一辆面包车，一下子跳下来五个钓鱼人，老张头忙着接待，五个人，共八根鱼竿，收了八十元，就由着钓客自选地段垂钓。

这几个人也不讲究选择钓点，就近来到水边，就开始了垂钓。

很快，老张头就看呆了：但见五个人当中，其他四个人没啥特别的，但那个又矮小又驼背的尖嘴黑瘦老头就很特别了，不但体型长相特别，他还从不开口说话，但嘴唇动个不停，他本人不拉钓竿，只管给那四个人取了鱼的空钓钩上鱼饵，好像是分了工似的。这个四个人则只管拉竿取鱼，却还忙得不亦乐乎，只见八根钓竿此起彼伏，不断往上拉鱼，拉上来的鱼还净是清一色的五斤以上的大鲤鱼！不一刻，竟然已经装了半麻袋大鲤鱼！

老张头心想，今天的鱼咋个这么肯吃钓哟？就手心发痒，自己也赶紧回屋拿两根钓竿，将就钓客的鱼饵，挨着钓客的水面，把钓饵甩进水里。少倾，老张头更奇怪了，他的鱼钩，连动都不动，只看到那几个人的鱼饵放下去，不到三分钟就拉上鱼了！他就走到驼背老头那里，问：“老师傅，我也用的是你的钓饵，咋个鱼不吃钓呢？”

矮驼背不理会，自顾忙着上钓饵。

老张头不信邪，又换个他们不停拉上鱼的水面来钓，但就是没有鱼来吃钓。看看他们，阳历五月并不是很炎热，但个个都忙得满头大汗。再看装鱼的大麻袋，竟然都开始装第二袋了！这一大袋没一两百斤吗？一斤就算卖三元，这一袋也是四五百元啊，可我才收了八十元呢！不行，难道今天遇到鬼了！要不，那个矮驼背老儿怎么总不开口，却嘴里念念不停呢？可是，怎么看他们也不是鬼啊？哼，照他们这么钓，我们岂不亏多了？于是，老张头快步进到屋子里，给杨副乡长打电话，详细描述了这几个人钓鱼的状况，杨副乡长叫他先别说啥，稳住这几人，等他带人来。

半小时后，杨副乡长带了四个人，骑三辆摩托来到了水库上，走上前去，但见那几人已经钓了满满三麻袋鲤鱼了！

到底是当官的，沉得住气，杨副乡长先没吱声，几个人静静地看他们钓鱼，但见矮驼背嘴里念念有词，只管上饵，那四个人，都是刚取下这根竿上的鱼，就赶紧拉另一根竿，一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嘘嘘，随时都在往麻袋里装鱼！

就这么一小会儿，杨副乡长看见，第四根麻袋里都有几条鱼了！不过，爱钓鱼的杨副乡长也来了兴趣，就拿过刚才老张头的鱼竿，也用他们的鱼饵，挨着钓客的水面下饵垂钓，可别人钓上来三四条了，他才钓到一条，再钓，就一时半会儿没鱼来吃钓了，和平日钓鱼没啥两样。

杨副乡长再看看那几人，想了想，断定关键就在这个驼背老头！就上前问：“老师傅，你能给我说说，你嘴里念的是啥词吗？”

矮驼背还是不开口，自顾忙着上他的饵。

杨副乡长回头再看麻袋，好家伙，第四袋都大半袋了！心想不能让他们这么钓下去，照这么钓，还不一直钓到面包车拉得走为止？就挥手高声说：“喂喂，停下停下，你们不能再继续钓了！”

那几个人这才注意到来了几个人，就取下已钓上来的鱼，停止了甩竿，其中一个忙着给几个人发烟，说：“老板，不好意思，你们只说了十元一根钓竿，可以钓一天，但没说钓多钓少啊，所以……”

“所以什么？话是这么说，可那是针对常规钓鱼的客人的，你们这样钓，还是常规钓鱼吗？”杨副乡长点燃烟，盯着矮驼背说。

刚才说话那个钓鱼人说：“那我们马上停止钓鱼，总可以了吧？”

跟杨副乡长一道来的那几人叽叽喳喳地说：“钓这么多，按市价给钱，否则别想走人！”

因停下了钓鱼，那个从不开口说话的矮驼背走过来，又给每人发支烟，开口说话了：“各位老板，听我说一句，你们看要得不？”

“那你说嘛。”

矮驼背说：“从规矩上来说呢，你们事先没有较议，我们一根竿子给了十元钱，你们就不管我们咋个钓，总之天黑前走人就是。不过呢，我们也实在钓得太多，估摸着，总有差不多五百斤鱼吧，我们呢，也不说八根竿子八十元了，八十元以外，我们再补交五百元，老板你们看行不行？”

“这些鱼拿到市场上去，就算连卖带送，也要卖个一千二三吧？”老张头赶紧说。

矮驼背又说：“话是那么说，但你们也要晓得，我们可没有违反你们的规矩哟！大家都是通道理的人，我们主动提出多给五百，也就是自知把鱼钓多了，你们也是靠养鱼吃饭的，大家都让一步，交个朋友，各位老板觉得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这个矮驼背儿，不说就绝不开口，一说话还滴水不漏！

杨副乡长把老张头拉到一旁，低声说：“老张，人家主动多给五百，也算通情达理了，我看就算了吧？人家也确实说得在理，我们事先也确实是没定啥规矩，真闹大了，我们还不占理呢。”

老张头虽然心里阵阵发紧，但一想也是，人家钓得再多，那也是人家的本事，就说：“你都同意，我也没啥说的了。”

于是，那几个人收拾好口袋，装上车，再次给每人发支烟，说着“不好意思”就开车走了。

那几人走后，大家叽叽喳喳议论开了，都说这个矮驼背老头，要不是活鬼，就肯定有啥子巫术，否则哪会这么奇怪？你看他，钓鱼的时候，他再怎样都不开口说话，肯定是一开口就破了魔咒，鱼儿就不来了。七嘴八舌议论了一阵，杨副乡长说：“我们还是得做个牌子，写明十元钱一根钓竿，当天之内钓鱼总量超过十五斤以上部分，按市场价收费。”

来的人都说：“要得要得，必须得这样，往后就不怕再遇到矮驼背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