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癫

大概在十一二岁的时候，我被一只家鼠咬了手指。

那只家鼠是被我用老鼠笼装到的，毛发很黑，嘴巴很尖。当时我在看电视，老鼠笼放在凳子下，因为看电视分神的缘故，我的手不经意的落到了老鼠笼上，那只尖嘴黑毛老鼠，就猛得给我无名指来上来了一下。

我被咬得登的跳了起来。

即使已是十一二岁的大男孩，我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哭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恐惧，来自对无知恐惧。

在我们村里，有这么一种说法，说是被老鼠咬到，以后可能会发鼠癫，什么是鼠癫，就是行为忽然变得像只老鼠一样疯癫，到处乱钻，乱啃乱咬。

被咬的当天夜里，为了证明这个说法是否真实，于是我又问了遍大伯。

大伯很是郑重其事的说是真的，以前就有过这么一个人，说一个叫大十公的人，年轻时被老鼠咬到，老了后忽然发起了鼠癫，到处乱钻，没多久，就死了，因为鼠颠一旦发作，人就会被老鼠的毒给侵害，很快就会死去。

听到大伯怎么说，我的恐惧加惧，但是听他说鼠癫是老了后才发病的，这样的话，人生漫漫，人老了生各种各样的病很正常，即使是发了鼠癫死了，人活了那么久，死也无憾了，怎么想的话，到也不是很害怕了。

我把这些想法，告诉了大伯，大伯却笑着摇头说。

“也不一定是老了才会发病，快的十年八年都有可能，以前邻村就有个王二头的，二十来岁，被老鼠咬到，结果三十多岁就发鼠癫死了。”

“那我该怎么办啊？”我大哭着瘫倒在地。

大伯拉我起来，安慰着说：“不是被咬到就会发鼠癫的，也要看那咬人的那只鼠，是不是癫鼠。”

“癫鼠？”我擦着眼泪不解的问。

“恩，如果那只鼠，毒性强，还疯疯癫癫的话，那他就是癫鼠了。”

对于大伯当年解释，现在我感觉心里还有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什么叫还疯疯癫癫啊？一只鼠还有疯不疯颠之说？

“毒性强？怎么看他的毒性强呢？”当时我怎么问了大伯，那时我已经认定那只老鼠，绝对是癫鼠了，因为如果他不癫又怎么会在笼子里跳起了咬我的手指头呢？

“毒鼠的嘴巴，一般都会很尖的。”

大伯怎么一说，我就仔细回想起了那只咬到我，然后二哥为帮我出气，拿大铁锤和螺丝刀订死的老鼠，他的嘴巴的确很尖。

那一晚我是哭着睡着的，那年是六年级的暑假。

那时候家里的状况很是不好，所以家人没有第一时间带我去打狂犬疫苗，而是隔了将近半年才带我去的医院。

所以这事像烙印一样，深深的映在了我的心里，时刻让我对未来充满恐惧，生怕下一刻，自己就会发鼠癫死掉。

但是随着年纪的渐渐增长，我对这方面的知识也逐渐了解了不少，鼠癫这一说法，在科学上根本就不存在，只是某些地方的流传的民间传说。至于大伯所说的话，我则当成他说来吓唬我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以为鼠癫这病根本不存在，而且更不会发生在人的身上。

可事实，却狠狠的给我来一记耳光。

就在两个星期前，我才恢复正常从精神病院里回来，我在医院里住了两年才把病给治好。

如今我20岁，意变就发生在两年前的某天晚上，夜里我忽然觉得牙痒难耐，特别的想嚼甘蔗等类的硬物，可是大半夜的那里找甘蔗去啊？

所以我只好努力压制那种难耐的感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牙齿已经痒得忍不住磨得咯吱作响。

在黑暗的房间里，看着床头的木板，我居然流出了口水，有种很想去啃的冲动。

当天夜里，因为艰辛的忍耐，我失眠了。

第二天晚上，也是如此，牙齿特别特别的痒，不仅如此，还有种像到处走一走的冲动。

半夜，我磨着牙，口水流湿了枕头，双眼酸痛得不行，想睡却又睡不着。

忽然间我爬了起来，把嘴凑到床头边，眼看就要咬下去的时候，客厅旁的厕所，忽然传来一阵抽马桶的声响，吓了我一跳，也让我回过了神来，没有发神经的去咬床头。

躺在床上，我死死的抱着枕头，心想着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行为，思索了不到片刻，我又想起了淡漠多年的鼠癫发作的病。这怎么可能？我暗自嘲笑。心里不停的否定着这个想法，可是又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这一行为。

失眠了两天，第三天晚上，我买了几根甘蔗，睡前嚼了几根，可是一趟到床上，牙齿还是痒得难受，看着木制的床头，我再也控制不住了，我爬了起来，对着床头的一角，啃了起来。

那种啃木头的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反正就是很舒服，就像捉痒痒一样。不知道啃了多久，只记得直到我的嘴巴酸楚再也啃不动时，那个床头角已经缺了一个角。

那天晚上，终于睡了个好觉，自那天起，我每天夜里都要啃一下木头，才睡得着，老妈问我床头是怎么回事，我则撒谎说是不小心碰坏的，为了不让家人怀疑，我没有再啃床头，而是啃起了筷子。

我一再的告诫自己，不可能会发鼠颠，可奇怪的行为，却一再的在我身上发生着变化，我开始害怕光线，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总是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而且吃个饭，我都像是被人盯着一样，坐立不安。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一直到过了一个月后，我在水沟里看见几只老鼠，在上蹿下跳的样子，让我着实兴奋，有种也想在水沟里，爬上一爬的冲动。可最终我还一忍住了，我开始觉得恐惧了，因为这些行为，都是老鼠才能做，可我是个人啊，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真的发鼠癫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天下怎么会有这种如此奇葩的病呢。

黑暗的水沟，像是神秘的迷宫一样，一次又一次的吸引着我去探寻，像之前抵制啃床头一样，在第三天的夜里，我再也控制不住了。

水沟的洞口不是很大，但可让一个成人匍匐着前进，即使无比的恶臭，我也感觉不到恶心，是的，我钻进了水沟，与老鼠为伴。手电手机，什么都不带，就那样不停的在黑暗中重复着爬来爬去，我居然感觉无比的畅快。

从夜晚爬到白天，又从白天爬到夜晚，饿了在水沟里吃点别人倒掉的饭菜。

家人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不记得过了多少天了，我只记得当时，他们拿着手电筒，照进水沟的时候，我感到十分的惊惧，像只老鼠一样，躲进水沟的深处。

但最后他们还是把我捉了出来，被强迫的洗漱干净之后，又被五花大绑的送去了医院，之所以他们要绑我，是因为在他们捉我的时候，我急剧的反抗试图逃回水沟里去。

在医院里我被绑得像条粽子，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除了吃坏肚子外，到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医生说可能是我精神上存在问题，所以就被家人送了精神病医院做精神方面的检查。

在医院里，精神病医生试图跟我沟通，可是我却特别的怕生，一有人在身边，我就怕得浑身发抖，根本无法与人交流。

为此精神科医生，绞尽脑汁得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们把我关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通过墙上的对话器与我沟通，在漆黑的房间里，我算是勉强得到了安静。

医生问我，以前发生过什么与老鼠有关事情，于是我便把小时候，被老鼠咬的经历，以及村里的传说告诉了医生。

不久后，我的病因被诊断出来了，是我潜意识的过强自我暗示。

因为我害怕我发鼠癫，所以不断的在心里心里警告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情，可越是警告，我的脑海，就越是浮现出老鼠的种种行为，这些行为，随着我的警告一次又一次在潜意识里描摹，直到无比清晰熟悉，然后如定时炸弹般爆发，不断的疯狂的对自我产生催眠。

这就是医生对我病因的解释，找出了因果，病就有得治了，在长达两年的药物克制与精神克制下，我总算是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