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与聋汉

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他的眼睛瞎了，突然失去了光明，这使他的世界从天堂跌落在了地狱。

他的世界至此苦海无垠。

“别怕，有我呢。”

一个干涩而嘶哑的声音犹如天上派下来的使者，即使他的声音是那么的难听。

“你是谁？”自从双目失明后的他犹如胆小的兔子，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吓得半死，慌乱无助的他本能的自我保护地向后退了两步，死寂一般的脸上透着警惕。

“我会保护你的，我还在，还在……”那苍老的声音似乎听不见盲人的询问，仍自顾自的自言自语，声音中有着道不出的叹息。

“你究竟是谁？？”

盲人害怕了，使劲地后退几大步，双手向前胡乱挥舞，企图阻挡那个奇怪的家伙的前进。

“我会保护你的，你别走……别走……”声音又由远而近，温柔地安抚着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灵魂，“我耳朵是聋的，我听不见你说什么，但我会成为你的拐杖，你别怕，别急，别慌！”

“你为什么要帮我？”盲人还是倔强地问，但他绷紧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不再像一个刺猬一样周身摆出防卫姿态了。

这沧桑透着疲惫的声音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他从来都能听见过。

世人从来都只会为自己，哪里会顾得了他人？

聋汉的行动终于证明了这句话是大错特错的。

他从此成为了盲人的指明灯，为盲人洗衣服，做饭，斟茶，倒水，一切的一切日常，他都替盲人做了。

他完完全全地取得了盲人的信任，现在的他像孩子依赖父亲一样依赖聋汉，即使他的每句话，都得不到聋汉的答复。

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觉得，聋汉一定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的天使，因为他给他永无止境的黑暗带来了希望的曙光。

“我真想看看你究竟是谁。”一日，盲人又满脸幸福地“望”着聋汉忙碌的身影，痴痴地道。

自然是得不到回应的。

这也是必然。

平静的日子终于还是被打破了。

那一日，聋汉竟然不见了。

那一日的早晨，其实他也分不清白天黑夜了，只是嗅着清新的空气，认为是早晨而已。

他起床后，听不见聋汉忙碌的脚步声了。

聋汉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早已习惯依赖他的盲人瞬间束手无策，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应该怎么办？

为什么会不见了？

“你去哪里了？你为什么不见了？”

听不见聋汉习惯性的自言自语，听不见聋汉脚步凌乱的踏踩声，他的世界再次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绝望。

“聋汉，聋汉，你快出来啊！我好怕！好怕！”盲人无助地大喊大叫，但又不敢乱动，只能在床上拼命地摇晃，只希望得到聋汉的答应。

一片寂静，暗无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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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区人民医院重症病房内，一名中年男子的生命仅靠呼吸器维持着生命。

电子生命线刚刚还微微起伏，现在已经渐渐下滑几乎呈直线电波。

“看来是撑不下去了。”一旁的护士早就看惯了生死，表情淡漠的收拾着手中的家伙，准备电子波持平就宣告死亡，拔掉氧气管。

这家伙无亲无故，死了还要拜托警察贴寻亲告示，真是麻烦，干嘛非要送这医院。

“怎么会撑不下去呢？老王，怎么办，怎么办啊，我的孩子不能死啊，不可以死！”一把焦躁而苍老的声音陡然在重症病房响起。

上空一个半透明的老人抬起颤巍巍的手不停的拉着隔壁的中年男子，“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阿三不能死啊！”

“你之前进去他的梦中企图唤醒他，已经贡献了自己的一缕魂，你若仍要强行进入他的梦中，若他还不醒来，你就只能魂飞魄散了。”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病床上双目紧闭的男人：“你确定还要进去？他看不见你，你也不得提醒他任何事，否则，两人都只能永远的困在梦中，永世不得超生。就算他真的醒了，你又要失去一缕魂，即使将来投胎，这只会是个痴呆儿。”

“唉……”老人叹了口气。

中年男子以为他放弃了自己的孩子，便准备直径穿墙而过。

“等等！”老人干枯的脸露出一丝苦涩的笑，“谁让我是他父亲呢。”

表情坚定，义无反顾。

“……”男子沉默了会儿，表情复杂，“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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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我刚刚有事呢。”就在盲人心灰意冷，掏出刀子准备捅死自己的时候，那把苍老而脆弱的声音就像是溺水者碰到的救命草。

“哐啷！”

盲人的手一抖，情不自禁地将刀扔在了地面，眼眶一红，一行清泪情不自禁地滑下：“我……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呜……”盲人像孩子似的埋入聋汉的怀里“呜呜”的失声痛哭。

积压了几十年的累，包括失明后的无助、心酸，在这一刻，终于如决堤的大坝痛痛快快地发泄了出来。

眼前的聋汉，他的怀抱，很大很温暖，像父亲的怀抱。

儿时的他就这么经常躲进父亲宽大的怀里撒娇，笑闹，随着年龄的增长，青春期，叛逆期，成年期……越长越大的他与父亲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两父子竟然到最后，饭桌上连一句多余的话都磕不出来了……

“父亲……”

盲人无意识地喊了出来，“好想你，你走了之后不孝子竟然也没赶去为您送行……父亲……父亲！！！”

哭声带着嘶裂，断断续续，仿徨而无助。

聋汉身体猛地一颤。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终于伸出干枯的手轻柔地抚摸着盲人的背脊。

“父亲，真的是你吗？”盲人猛地抬起头，似乎想从自己黑暗的世界中看出一点端倪。

“……”聋汉一声不吭。

“父亲，真的是你！！！”盲人颤抖着手轻轻地抚摸着聋汉布满皱纹的脸，直到摸到了左边脸上一粒如绿豆大小的痣，终于失声尖叫出来，“父亲！父亲，你没走，你真的没走！！！”

聋汉苦涩的笑了，却听自己大脑中一声磅礴的钟响。

“时间已到，回来吧。”

冰冷无情的声音骤然响起，聋汉的身影越发的模糊……

“父亲，不要离开！不要离开我！！”觉察到了什么的盲人死死地抱着聋汉撕心裂肺地吶喊着，“父亲，不要！不要！！！”

……

“嗯？”

已经呈一条直线的电子波突然又跌宕起伏地滴滴作响，护士小姐惊讶地捂住了嘴，愣了大约三秒才喊道，“病人有苏醒的迹象！医生！医生！”

五年后。

一名中年男子去孤儿院收养了一个耳朵失聪的痴呆男孩儿，给他取名聋汉，而自己，则叫做

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