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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傲雪

更新:2019-08-23 19:42:42

我平生接触的第一个活人,他的名字叫李翊康。在这之前我接触的都是死人,他们是我们的食物。没有人愿意看到雪女吃饭。雪女平时有多美,吃饭时就有多丑。我们的眼睛放出精光、身体干瘪下去,就像一具干尸。我庆幸我遇到李翊康时没有在吃饭,他也没见过我吃饭的样子。我是一只雪女,枯骨所化,靠美艳的皮囊迷惑男子,啖心饮血。遇见李翊康的时候正是我外出觅食之际。我望见远处有两个人影移...

我平生接触的第一个活人,他的名字叫李翊康。

在这之前我接触的都是死人,他们是我们的食物。

没有人愿意看到雪女吃饭。雪女平时有多美,吃饭时就有多丑。我们的眼睛放出精光、身体干瘪下去,就像一具干尸。我庆幸我遇到李翊康时没有在吃饭,他也没见过我吃饭的样子。

我是一只雪女,枯骨所化,靠美艳的皮囊迷惑男子,啖心饮血。

遇见李翊康的时候正是我外出觅食之际。我望见远处有两个人影移近,为首的那个人乌发白衣、玉簪朱氅,是个男子。

他走近,我得以看清他斜飞入鬓的眉、挺拔的鼻梁、桃花眼、薄唇。他抬眼看见我,眼里有一瞬间的悚然,之后是惊异,再然后是关切。他吩咐随从道:“去给那位姑娘披上狐裘。”

他告诉我,他叫李翊康,是梁国六皇子。他这次来到雪山,是为了向雪族求得一位高贵美丽的雪女,献给他多疑的皇兄——当朝太子,来打消对方的猜忌。

我想问他知不知道雪女是吃人的,不过最后我没有问,只告诉他我叫阿荒。

他将我安置在乌山脚下的驿馆里,派人服侍我。我难以启齿:我并没有高贵的血统,我只是卑微的奴婢。书上说情之所起如鬼迷心窍,不然何以解释我不将眼前之人看作食物?

他送我一支玉簪,让我将披散的长发束上。雪女不束发,我笨拙得不知如何打理。他就来到我身后,将我的银发捧起。

当那高于雪女许多的体温顺着他指尖到达我心里时,仿佛有千百个声音在我身体里问:阿荒,你为什么还不吃掉他,你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与族长同辈的雪女青昔,爱上一个人而甘愿为他离开雪山。在被发现她吃人的秘密之后,那个人惊恐地请来天师将她打得魂飞魄散。青昔死了,还没活过两千岁,因为她爱上了人。

我猛地推开李翊康,夺门而出。

我对他没有食欲,这是否代表我已经爱上他,又是否预示我将背负和青昔一样的悲惨命运?

我坐在驿馆房顶,又大又圆的月亮就在头顶。我仰头看月亮,无助得想哭。他搭了梯子爬上来,说他叫翊康,翊字是辅助的意思,他父皇希望他以后能扶持皇兄。他淡淡地说道:“可我皇兄不相信。”

“你那么怕你皇兄,他会把你怎么样?”我歪着头想象,“难道杀了你?”

翊康敛眉而笑:“他首先是太子,之后才是我的皇兄。

我摇了摇头:“我不懂。”

不吃人的第七日,我饿得瞳孔发红。我敲开一间屋子,倚在门框上向里面的陌生士兵微笑。他一把揽住我,饿昏头的我忘了等待更好的时机,立刻将他扑倒在地。他惊悚地惨叫,用手边的铜盆砸我,我顿时头破血流。一个法力低下的雪女,必须在男人毫无防备时下手,否则只有死。

我仓皇地转身逃跑,躲避着闻声赶来的众多守卫,慌不择路地逃向雪山。

慌乱中,我唯有一个意识是清醒的:不能让李翊康看到这样的我。

可他来得很快,我与他匆匆对视。我不确定他是否认出了我,只能拼命地逃远。他一定看到我了,吃人的我。

我隐约听见他说:“不要放箭。”

我逃回雪山,跪倒在族长身前。族长年迈,却依旧高贵美丽。她瞥了一眼我的伤口,剔着指甲轻蔑地笑我废物。

再见

我的属下又冻死了一个。

埋葬他时,影卫玉宋对我说:“王爷,咱们明日就没有吃食了。”

我苦笑:“若是这一回能挺过去,我请兄弟们喝大酒!”这么多年,玉宋第一次红了眼眶:“王爷……”

我叫李翊康,岭南襄王。我举兵伐天子遭到镇压,三万兵马只剩八十五位死士,被逼到乌山脚下。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乌山。

第一次来的时候,皇兄还是太子。我不远万里前来,为的是给他求一位美妾。这可以让皇兄开心,让我的仕途不再举步维艰。

在这里我遇到一个小姑娘:她皮肤罕见的莹白,一头银发飘在空中如风拂雪,寒冬腊月却只着一件纱衣。她美丽无双,眸中绽放凄艳在眼波流转之际。

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我低估了雪女的容颜,也低估了自己的欲望。未见她前一切另当别论,既已见她,那普天之下,我便只要她一人。

她看我时眼里的好奇与倾慕几乎令我疯狂。她是雪山里的精灵,而我却仅仅是一个皇室庶子,受尽轻视猜忌。

为她绾发几乎用尽我一生所有的勇气。我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耳垂,感受到她低于常人太多的体温。

这无意间的触碰让她惊惶瑟缩地逃离了我的房间,如同受惊的小鹿。而她那一头银发的冰凉触感依旧留在我掌心,提醒我那是她,雪女。

可她又消失了,在吃人怪物出现的那场骚乱里。我的一个守卫被怪物撕咬得血肉模糊,死前回光返照地叹息了一句:真美。

她消失了,如同雪落在雪山上。

我命人封山搜查,倾尽所有力量去寻找她,可是哪儿都没有她的身影。但却有意外的收获,属下向我禀报,在乌山雪峰之巅,他们发现了一座宫殿。

如若没有雪山此行,穷我一生也不会见到如此巍峨的宫群:碾冰为阶玉为梁,宫灯缀明珠,梁上开雪莲,皓皓十余里。冰色的大门缓缓地开启,数十位雪女鱼贯而出,容色之艳灼了我们所有人的眼。为首的雪女深施一礼:“贵客来访,请随我去见族长。”

我们一行人走过雪色宫道,众多雪女在一旁兴奋地窃窃私语。我的目光掠过她们不尽相同但同样美丽的脸庞,一一辨认她们的五官。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最后我见到了族长,那是个上了年纪却依旧美艳的女人。族长设宴款待,我们开怀畅饮。我如从梦中惊醒,从酒酣瞬间变得清明,因为我听见族长慵懒的嗓音,她呼唤的是我朝思暮想的名字:“阿荒。”

于是我又看见她迈着碎步入殿,带着明显的敬畏与害怕,轻薄纱衣掩盖不住她纤细的身段与浑身交错的鞭伤。

她微微颤抖着跪伏在族长面前,如一只柔弱的玉兔。

族长淡淡地说道:“扶我回去。”

她便谦卑地起身,小心翼翼地扶着族长离开,以一个奴婢的姿态。她望见了我,眼里俱是惊惶。我勉力维持着仪态,眼睁睁地看着失而复得的她离去。

之后,我带走了最美的雪女蓝于。

皇兄满意于我这次的表现,虽仍有忌惮,但终归不再处处钳制。

天是在三个月以后变的。

我在睡梦中被人搡醒,仅着中衣被五花大绑拖至东宫门前,我看见同样被捆住的还有雪女蓝于。她绝美的脸上溅满鲜血,身边摆着一具被啃噬得惨不忍睹的尸体,那是皇兄的近身内监。

皇兄一脚将我踹倒,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的好六弟,这食人的妖女,便是你特地献给我的大礼吗?”我勉力答道:“臣弟不明白。”

太子狰狞地冷笑:“本是好算计,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只食了奴才,六弟很失望吧!”

惊惧之下,我想起那个惨死的守卫,一时恍然。太子不听我的辩解,以谋害储君的罪名将我囚禁于王府,这是他除掉我的良机。

蓝于是被活活烧死的。一直都很安静的蓝于,在被烈焰吞没之前大声嘶喊:“殿下,你不是说爱我吗……”回音凄厉,我又想起了阿荒。

我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她。她在一个深夜潜入我被囚的王府。我在睡梦中睁开眼,看到枕边她莹白凄美的面容。我一下子拥她入怀,难以置信地说:“阿荒,是你吗?”

她靠在我的怀里默默流泪。

我不知她是否同我一样一开始就情根深种,如果真是那样我又该怎样叩谢上苍?我亦不知她是如何跨越千山万水来到我身边,一路上捱过多少辛酸苦楚。她只是说:“我找到你了,好像是在做梦。”

可我是阶下之囚,日日被逼饮下名为补药的毒药。我的身体一日日衰弱下去,毒发身亡是迟早的事情。

我决定拼死一搏,起兵推翻太子,但前提是先将她送走。

她推门而入,我在写调配兵马的军书。我抬头看见她天真烂漫得像个孩子,那么美好的笑容却在看到玉宋时瞬间凝固。

是我,我让影卫玉宋显明身份,以一个女人的姿态站在我身边。我对阿荒说,玉宋伴我多年,下个月我要娶她进门。

我言笑自若地说着那些伤人的话,看着她的眼眶一点儿一点儿地变红,清澈的眼中盛满泪水,难以置信地望着我。她眼中有令我震惊的伤痛,她问我,爱不爱她。

我几乎痛苦得要对她嘶喊,我当然爱,此生除了你我从未爱过别人。可是我没有。玉宋挡在我身前,冷言道:“放肆!你不过一介奴婢,与王爷何止云泥之别!”

阿荒怔怔地望向我,目光一寸寸地黯淡下去。我侧首,不再看她。你瞧,我明明这般爱她,却亲手将她逼入绝境。

她走了。

我发泄一般纵马狂奔。力竭倒地时我还在想,如我功成,必定单衣赤足前往雪山请罪,即便是跪也要将她求回来;若兵败死于太子手下,也不至于令她伤心,恨总好过爱而不得。

如今我果然兵败,阴差阳错间我竟被逼到乌山。或许是上天垂怜,我最后来的地方竟是这乌山。

我命众人聚堆取暖,自己和影卫玉宋、流风带上火把去寻路。剩下的都是忠心耿耿的死士,正因为这赤胆忠心,我不能再让他们冒险。我不要再辜负别人。

乌山是她的故乡。想到这里,我的心脏猛地收缩,阵痛袭来。

寒风萧瑟,我立在雪山上猛然从回忆中惊醒。我面前站着两位女子,银发红瞳、素色轻纱。

太子的毒药太厉害,如今我视力不佳,体力亦是不支,再难保持清醒,仰面倒在茫茫白雪之中。

转醒时,映入眼帘的是冰窗雪梁、玉盆金床——这里是雪宫。

我来到雪宫,临死之前我还能来到雪宫!我几欲叩拜皇天后土,落泪一场。此时大门缓缓地打开,外面光线太强,我几乎不能视物。我本能地用手去挡眼,却在指缝间看见有女子高发严妆、逆光而来。

她比以前更美,举手投足再没有当年的稚气,多了非权势而不能渲染的高贵。她更加出尘,眼里却不再是一汪清泉,她望向我时清冷沉静得如一泓冰湖。

她眼波潋滟,笑意讥讽:“襄王,久违。”

我小心翼翼地望着她,艰涩地开口:“你不要为我伤心。”她沉寂半晌,突然紧紧地抱住我,痛哭出声。她原谅我了,即使她以为我背叛了她。

夜,她依偎在我枕侧,体温如同她为我制作的玉雕轮椅,冰凉却令我依稀找回从前相伴的暖意。她不再如原来一样叽叽喳喳地同我说个不停,但她的安静同样让我宽心,直到她对我说:“做我的皇夫。”

我心头狂喜却又狂悲,不得不选择沉默。她慢慢地起身,脱离我的怀抱坐直身体。她很平静:“为什么,我令你讨厌?”她顿了顿,“因为我不是人?我现在成了族长也不行吗?”

我看着她颤抖的纤细身形,那是一个族长所能克制的极限。她的声音都变了腔调,问道:“因为玉宋?你不愿意让她委屈?”她泪流满面地笑了,美得不可方物,“看来你真的很爱她。”我俯身呕出一口黑血,她视若无睹,伸手锁住我咽喉,一点点儿收紧。

窒息感充斥了我的大脑,我的神志却出奇地清醒:“阿荒,送我下山……”

果然,阿荒暴怒。一个强大的雪女,杀我如同碾死蝼蚁,但最后她却只扬手将我击出一丈开外。

她声音清冷地说道:“我可以把你当成一个人,也可以把你当成一顿饭。激怒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喜欢你了!”

一同被雪女发现的还有玉宋和流风。我挣扎着去找他们,要他们将我送下乌山。最后我在柴房找到流风,那是我见过他最软弱的样子。他说:“王爷,完了。”流风告诉我,玉宋刚刚被雪女硬生生地拖走,他们根本打不过雪女。

我感觉天旋地转,顺着一路上残留着的血迹,勉赶往阿荒的寝宫。血腥气越来越浓重,我用尽仅余的力气将沉重的宫门开启。

乌山独有的冻土被鲜血浸泡得柔软起来。我看到满地零碎的血肉,数具狰狞的干尸趴在地上舔血食肉,其中一具抱着的是玉宋那已被啃噬得残破不堪的头颅。

一具目露精光的干尸向我袅娜行来。几丈距离间,她完成了从干尸到阿荒的转变。她用粉红的舌尖舔了舔唇角的血迹,漫不经心地说道:“女人的肉,就是不好吃。”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终见

我回到雪山,素来严厉的族长竟然又收留了我。我变了,开始明白很多事情。原来掌权这件事并非我不能,而是一直以来我未曾想过。

我学会察言观色、建言献策;我学会辅佐族长铁腕治下,越来越多的人称赞我贤明,用那些曾用来称赞李翊康的词句。但没有人知道我为何爱饮茶骑射,为何我房内传出的乐音是出自叫作瑟的人类乐器,以及为何我每隔十日就派雪女下山打探人间的朝中局势。

她们并没有爱上过人类。

族长最终禅位于我,不仅仅是因为我在族人中越来越高的声望:“阿荒,你该听过青昔的故事。可是你一定不知道,青昔是我的妹妹。我派蓝于去杀太子,搅乱人间为青昔复仇。蓝于却又爱上了人类,落了个被焚身而死的下场……再没有哪个雪女比你更清楚,只有乌山才是我们的家。”

三日前,我真的见到了他,他昏厥着被奴婢抬上来。我从王座上起身,看着他消瘦的面庞,一点儿一点儿走下台阶。我在心底问,李翊康,你怎么成了这样?

我在他的身旁慢慢蹲下,颤抖的指尖抚过他苍白的脸庞、冰冷的锁骨、染血的衣袍。我的泪大滴大滴地落下,那个气度恢弘的高贵皇子,如今神志昏迷地躺在异国的冰冷地砖上。

他转醒时我去看他,他用手遮住刺眼光线,用嘶哑低沉的嗓音轻轻地唤我:“阿荒……”

他当初不是高傲地赶我走吗?

他不是深爱他青梅竹马的玉宋吗?

为什么他看起来比我还难过,为什么他欲言又止?

我讽刺他,嘲弄他,我想将从前他厌弃我时我的心痛全部返还给他。他却只是疲惫地对我笑,艰涩地开口:“你不要为我伤心。”

刹那间,我泣不成声:他是懂的,懂我为何对他又爱又恨。我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我原谅他了。

我与他抵额相触,只恨当年可以与他相守时不能恩爱一点,再恩爱一点。我们历尽千山万水、千辛万苦地走到这一步,我再也不要与他分开!

我没有想到他仍不愿意留下来。我伸手扼住他喉咙,他几乎窒息,目光却满是悲悯:“阿荒,送我下山……”

他咳了一地黑血,我知道这是他毒发了。饶他伤我至深,我终是不忍杀他。我命雪女将玉宋抓走剥皮食骨——一位族长想如何对待情敌都是可以的。他与我相视,隔着一地零碎的血肉尸骨。我心如死灰却扬起下巴对他冷笑。

你觉得我恶心吗?看过我吃饭之后。

我无所谓地耸肩,流着泪想,反正你又不爱我。

他垂首虚弱低语,细若蚊蝇:“送我下山……以命换命。”

恐惧袭上我的心头,我看着他的头慢慢地低下去,我尖叫着传太医。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只求你不要死去。

十数朵雪莲被他一齐服下,生生地吊住他的气息。太医却说,他身中剧毒,已是回天乏术。

他要死了,我在王座上枯坐整日。翊康死了,我也不想再活。

有雪女禀报,流风求见。

他向我跪下,求我将翊康交给皇上:“这是王爷最后的心愿。”

玉宋和流风是自幼护他出生入死的影卫,若说他对玉宋有情也是兄妹之情。除了乌山来的那位雪女,没有任何女子可以出入他的房间。先帝指给他的两位侍妾,早在他第一次从乌山回来时就被遣散。流风说,他跟着王爷出生入死十几年,行军打仗时王爷伤可见骨不曾动过声色。可那天,乌山的姑娘不辞而别,他看见王爷在昏暗的廊道尽头无声地落泪。

“陛下,王爷说他要娶玉宋,只是想将您逼走。王爷曾对我说,若他成功,必定单衣赤足跪于雪宫脚下求您原谅,将您娶回京城做他后宫唯一一人;若他兵败,他便只有一死,您误会他恨他,总好过您爱他但他已不在人世。”流风目眦欲裂,“陛下,王爷为您殚精竭虑至此,您还要他如何?昨日王爷听说,原本同行的八十三位死士过半战死,余下被俘。皇帝有命,十日之内若见不着王爷,就将他们凌迟处死,株连九族。王爷不忍,这才执意下山。”

为何他从不与我明说,让我觉得是他厌我?是了,他太了解我,若我一早便知晓他的苦衷,必然会闯入皇宫手刃皇帝。而他要的是国泰民安,不能得天下,也要济万民。他既已时日无多,又怎会让朝局动乱?

流风惨然一笑:“流风如今只有贱命一条,族长若不信,流风别无他法。”

说罢,他抽刀自刎,以最简单的方式证明他所说的话。

翊康醒来是在温暖的午后。他精神不错,我知道那是他行将就木前的回光返照。他已完全失明、双腿尽废。他笑着哄我:“阿荒,不要生我的气。”

临行前,他说:“我从未想过不要你,只是生于皇室不能不为国舍家。答应我,不要去刺杀皇帝,如今他才是可以济万民的人。你留着这世间河清海晏,我在泉下看。”

我含泪应诺,他展颜一笑:“阿荒,忘了我吧。你有漫长的寿命,我这几十年于你不过是白驹过隙。你会遇到更好的人。”我刚要开口,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苍白面色上的微笑像是要温暖我,“如有来生,阿荒,我娶你。”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禅让族长之位,从此吃斋念佛,终脱离雪女本性,不必食人。我望着巨大圆月,任柔软黄光洒满一身,心无旁念。我在等,等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少天,多少月,多少年,我整日坐在树顶极目远眺。终于有一天,我看见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我轻轻地跳下树冠,心中如同千万筝弦同时拨弄,声如裂帛令大脑一片空白。人影将近,为首的人白衣乌发、玉簪朱氅,是个男子。他走近,我含泪看清他斜飞入鬓的眉,挺拔的鼻梁,桃花眼,薄唇。他抬眼看见我,眼中有一瞬间的悚然,之后是惊异,再然后是关切。

那清贵恢弘的气度与他一模一样,我听见他吩咐身后的童子:“去给那位姑娘披上狐裘。”

我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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