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不开

康儿无比虔诚地等待着牡丹花开，因为她的情郎说了，会在牡丹花开的时候用八抬大轿娶她进门。

康儿住在怡红楼，即便卖艺不卖身，却也总免不了受到客人的骚扰和调戏。怡红楼的妈妈总说她，你再忠贞再刚烈有什么用，只要你进了怡红院这个大门，所有人都会给你贴上人尽可夫的标签，何必倔强呢？好在康儿生得并不多么招人，所以这话只说了一次就再没有提，任凭她装傻去了。

然后康儿打在自己十六岁那年遇见梦然以后，终于觉得自己的坚持变得有意义起来。

梦然是街头那家胭脂水粉店的学徒，每每到了一月中旬，总会跟着自己的师父来到这怡红楼，为各位姑娘配制合适的香粉。赶巧儿了，康儿的生辰也在月中，妈妈就额外要师父再多配瓶与众不同的算作贺礼。然而师父的行程是固定不变的，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礼物耽搁时间，却也不能驳了妈妈的面子，于是这任务便落在了梦然头上。

“姑娘平日里都用的什么香粉？”

待众人纷纷散去后，梦然清了清嗓子，学着师父平日的模样问道。

康儿见他紧张却偏要装大的模样，忍不住吃吃笑出声来，待梦然看过来的时候，赶忙用帕子遮了通红的笑脸，羞涩地低下头去。

梦然从来都是个跟在师父后面打杂的，哪里敢正眼去看买香粉的小姐姑娘，如今见着康儿娇羞的笑脸，忍不住怔怔出神。

情愫就这么顺其自然地产生了，然而他们一个不过是个学徒，一个又是个没有人身自由的艺妓，见面都奢侈得让人心疼，更不用提什么嫁娶了。好在两人彼此相爱，那么中间的困难就可以忽略不计，只专心地享受那些放大过的幸福。

好景不长。

怡红院里终于还是迎来了每年一次的花魁选举，康儿虽然不必参加，但年龄已到十六的她若是被恩客看上，就不得不陪着过夜了。而梦然呢，却因为一笔大生意要跟随师父出远门，就算没有事，也不可能有银子在那天买下她的初夜！

“我不过是个学徒，又怎会嫌弃你？师父说了，这次可能会赚很多钱，若是你愿意等，待到牡丹花开的时候，我便是借钱也要用八抬大轿将你娶进门！”

梦然说得真挚动人，单纯的康儿甚至还陪着落下几滴泪来。待到了分离的时候，更是拿出自己积攒多年的钱财，嘱咐对方千万好好注意身体，不要担心自己。

康儿终于逃过了那一劫，代价是脸上那道永远不能抹去的伤痕。那是她在花魁选举前夜用梦然送她的簪子划下的，没有人会对一个破相的女子动心，除了她心心念念的梦然。她想，既然梦然连她变成残花败柳也不嫌弃，区区一道伤疤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她不知道，不嫌弃可能是因为很爱，也可能是因为爱得不深。

梦然直到成亲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好笑，居然会因为一个青楼女子动情，那女子的模样又不是真的倾国倾城，到底为什么呢？大抵是年少轻狂吧。

一年，两年，三年。

康儿终于在第五年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情郎，然而此刻她早就被赶出怡红院，落魄得不堪入目，对方的怀里却是搂着娇妻，真是好不讽刺！

能怎么办呢？她不过一介女子，纵使碰上了负心郎也只能算作自己倒霉，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梦然，你还记得我吗？”

喧闹的大街上，粗布麻衣的康儿鼓起勇气拦住了梦然两人。

“夫君，这又是谁？”

娇美的女子轻轻扯了扯自家夫君的衣袖，纵然是这种情况下也还保持着大家闺秀的作风。

梦然死死地皱紧眉头，他只说要带娇妻回家乡看看，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大街上遇见康儿，还是如此落魄不堪的康儿！

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