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还钱

张老大最近惹上点麻烦事，喝醉酒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撞死了一个搞环卫扫大街的老太太。当时他的酒就吓醒了，惊出一身冷汗，同车的女伴喝得醉醺醺的，他正想带她去开房呢，没想到碰上这破事，他没有多想，踩足油门一溜烟地跑掉了……

半路上他一脚就把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傻女人踹下了车，女孩儿一骨碌滚到草丛里，还在傻兮兮地笑着呢，他一抹脑门赶紧开回了金屋藏娇的二奶家。

睡得半梦半醒的二奶半夜听到老公敲门赶紧来开门，一开门就看到满眼睛红血丝的张老大气势汹汹地就冲了进来，吓得她刚要脱口而出的娇嗔立刻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点了支烟张老大急得在屋里来回打转转，钱他有的是，赔个百八十万如果能够搞定那不是问题。关键他造事逃逸，万一给逮住了指不定判几年，新工程刚要开工，三奶肚子里的孩子再过几个月就要降生了，屋里这么几个美娇娘，万一自己进去了，这几个没准瓜分了他的财产转身就改嫁，他可受不了这些，思来想去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二筒是个瘾君子，吸了八九年人已经是骨瘦如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最近又发现自己已经病入膏肓，看着成天愁眉苦脸的老婆和初中还没毕业就辍学在家的一儿一女，连死都不能死的滋味真是不好受，进退两难的时候，接到了张老大的电话。

屁颠颠地赶到张老大那间富丽堂皇的办公室时，二筒是又惊又怕。堂堂张老大，有什么指示一向都是由手下人吩咐下去，今天既然亲自接见他，看来自己今天不死也要脱层皮，想着反正自己也快嗝屁了，真死在这里是为他那个受罪的婆娘和儿女省点心，至少人家管杀管埋，不必家里操心了。

“二筒呀，家里嫂子孩子还好吧？”

张老大掸了掸裤腿上的灰，乜着眼瞧着二筒活像瞧一滩杂碎。

二筒心惊肉跳，莫不是要找他家人算账吧？二筒早年是做水果批发的，挣了点小钱交上了坏朋友，跟张老大手下的泼皮无赖混在一起染了一身坏毛病不说还耗尽了家财，在张老大这里欠了一屁股债，到后来别说还债了，为了白面坑蒙拐骗什么都来，简直人人喊打。家里人住在棚户区的老破房里，大气也不敢出，隔三差五换地方，半夜门口有人路过都能吓地睡不着。

张老大今天格外温和，还吩咐手下给二筒倒了杯茶，接着大手一挥。

“二筒呀，帮我干件事你欠我那二十几万就全免了怎么样？”

张老大那天撞人的地方极偏僻，刚好是老城区一带，全是七十年代的老居民区，住户不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就是做小生意的和外来务工人员。楼上楼下卖夜宵和小宾馆多不胜数，经常有吃夜宵喝醉酒的醉汉喝高了拿石头碎砖块乱砸路灯，隔三差五路上就变得黑灯瞎火，模模糊糊连电子眼都拍不清楚，那天张老大赴一个酒会，喝得有点多，凌晨三点多，带了一个顺眼的女伴吆五喝六地扬长而去，还打算寻欢作乐呢，没想到半路上就出了这事。

事情到此已经很明了，只要二筒帮他顶缸，不但债务一笔勾销，他家里那俩半大孩子的学费以后张老大就帮他操心了，二筒蔫蔫琢磨了一番叹口气，也只有这样了，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就当向家里人赎罪吧。

谁也没料到，那个殒命的丁老太太居然是个新闻人物，还曾经上过市里的电视哩，据说是一直用微薄的收入供几个非亲非故的孩子读书，十年里供出了三个大学生。虽然是个孤寡老人，但是出事后，市里全盘包下了老太太的丧葬费用，出事的第二天，许许多多陌生的市民尤其是大学生们手捧蜡烛，默默地在老太太倒下的地方静静怀念着这个慈爱的老人，并且十分愤怒表示每个市民都有义务揪出那个可恨的凶手！

二筒就是在这时战战兢兢地进了派出所自首的，拿着张老大交给他的车钥匙，口口声声地说他是张老大的司机，因为偷开老板的车，生怕被老板教训，所以慌张之下没想太多就开车逃逸了。

老太太去世的事引起了极大的民愤，当时电视台的记者立刻就赶了过来做直播，大家在电视里一看这个凶手居然是这么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一肚子的激愤几乎瞬间就爆发了出来。

指认现场那天，上着铐子满脸胡子拉碴的二筒麻木地下了车，突然脑袋后一阵剧痛，接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激愤的群众手拿棍棒砖头、鸡蛋、烂菜叶子，涌过来雨点一样砸在二筒的身上，几个看管他的民警挡都挡不住！

没有人知道二筒究竟是被谁了结的性命，反正人群散开的时候，他浑身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真像一只被活活踩死的过街老鼠。

张老大最近春风得意，生意场上大捞了一笔，三奶给他生了一对大胖小子，跟那个耗了自己十五年的婆娘彻底拜拜了，更不用说本来得补贴二筒那傻蛋家里三十几万，可反正二筒就那样出人意料地咽气了，事情做地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可能知道幕后还有他的这么一出。一脸凝重地去二筒家装模作样地探望了一番，握着二筒老婆的手说二筒是他手下的员工，出了这事，老板也有一定责任，你家里孤儿寡母也不容易，那二十万债款就免了吧，临走还包了五千快钱，把二筒不知内情的老婆哄得涕泪交零，全然不提那三十万的封口补贴费。可怜的二筒老婆，不但不知道自己丈夫就这样做了个替死鬼，还感恩戴德地一路哭一路跪地把这个‘好心人’送走。

给俩大胖小子办满月酒的时候，张老大高兴地又喝了不少，喝得面红耳赤了却又被几个生意场上的老伙计叫去唱歌，几个人在包厢里又点了不少的洋酒扎啤，等从夜场出来，不知不觉又凌晨了，他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坐进最近新买的豪华座驾里，一股霸气豪情直冲胸臆，踩足马力在夜风中奔驰起来！

一路上天很黑，喝完酒大张的毛细孔被蹿进来的风越吹越冷，突然砰地一声巨响！他的眼睛张得老大！二筒烂兮兮的脸就那样从天而降地砸在他的车窗前！

二筒的身体像个巨大的风筝，两只几乎没有了皮肉白骨森森的爪子死死地抓着两只车镜，将张老大的视线完全遮住，嘴里幽幽地叫着……

“欠债还钱……”

张老大一声大叫，车开得像飞一样，左摇右晃地想将二筒甩掉！

忽然车底奇怪地一打滑，一个骨碌转向，疯狂地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子上！

张老大的脖子被凹进来的一块破碎的车身钢板直接破喉而入生生地切断了……

本市环卫工人早上上班时间是凌晨四点半，这条老街的夜宵店经常有醉鬼乱扔垃圾和半夜泼脏水，马路上时不时会被饭菜的残渣弄得满地是油，丁老太太总是早一个多小时就来这边早早地把马路给收拾得干干净净，张老大绝没有想到，自己的百万豪车和性命会葬送在这从此晚了一个多小时打扫的一滩油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