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青丝绕骨

看着月狐离去的背影，我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了。一片雪飘落在我的脸颊上，凉凉的。直到此刻我才明白过来：从一开始我就想错了，月狐分明就是有两只！在黄坤身上附着一只，还有一只从一开始就在注视着我们，暗杀边医生，在警局门前偷听我们谈话的，恐怕就是那个小女孩了！

此刻如霜已经从暗处走了出来，拇指重叠，左手拇指在上，嘴唇微动，那只黄鸡周围的黄光更亮了，隐隐有兵马嘶吼声响起，这应该就是她今天下午布的阵了。里面的那个小女孩趴在了地上，像是一只油锅里的大虾，不住的抽搐着，凄厉的哀号划破了寂静的夜空。那只刚才离去的月狐此刻站在黄光前，眼神通红前爪不住的刨动着，鼻孔里冒出了两缕白烟，但是它就是不敢向前一步。看得出它对如霜很忌惮。此情此景下我几乎要笑出来了，妈 的！让你刚刚吓唬我，遭报应了吧？然而下一刻，那只月狐却忽的转过了身子向我冲了我过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它的爪子已经放放到了我的脖子上，脖子上传来的微痛感让我不禁张大了嘴巴。妈 的，狐狸也能站起来？

耳朵痒痒的，一股腥臭味传了过来，我胃里一阵翻滚。月狐撕扯着我的头发，沙哑怨毒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了起来：“女人，我给你个机会，我数到三，我们一起放人！”如霜却并不答话，只是眼神更加冰冷了几分。

大雪纷舞，月狐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如霜依旧没有答话，反是小女孩凄惨的叫声更大了几分。我感觉的到放在我脖子上的爪子此刻微微有些颤抖，放佛下一秒就要刺穿我。“二”，依旧没有回应。我此刻依旧僵着身子不敢动，心中的怒火已经升腾了到了极点，卧 槽这傻 逼狐狸，你不知道逼迫对于女人这种生物只能成为催化剂吗？你把姿态放低一点会死吗？

眼见下一刻就要鱼死网破，我哆嗦着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在我小时候看电影的时，每位主角在临死之前都要慷慨陈词，揭示资产阶级都是脆弱的纸老虎。当时我很羡慕，然而等我真的与死神面面相觑时，我却发现我他 妈的连嘴都张不开了。因为我不想死。我还没救到小雯没救到小胖没看到如霜笑我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死呢？然而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此刻小女孩的哀嚎声也渐渐弱了下来，这就是如霜不妥协的结果。伴随着身后的月狐一声怒吼，下一刻利物破空声也传了过来。我安静的闭上了双眼，准备迎接命运的审判。一切，都结束了么？

然而下一刻，却是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哀嚎。我睁开了双眼，不远处正躺着一只狐狸，浑身冒着青烟，刚才它竟然舍下了我想去救它的同伴！好一招声东击西！但是这计划好像并不成功，此刻它正无力的躺在了地上，努力试着爬起。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走向了如霜的身旁。

计划到这里，就已经基本算作是成功了。眼下一只狐狸被困在阵内，一只半死不活的躺在阵外，而我也幸运的抱住了小命，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结局吗？想到这，我笑着对如霜竖起了大拇指。然而一下一刻，一阵巨响传来，我转过头去，张大了嘴巴。

是那个小女孩，不过此刻她已经彻底还原成了一只狐狸的模样，这只母狐此刻像是疯了一样，一边用力的对着那层薄薄的黄色光幕抓挠着一边用自己的头使劲的撞着，青烟不住的从她身上升起，含着的眼中满是绝望。看着她的眼睛，我的心忽然也颤抖了一下，因为这种眼神我也曾经见过，在小雯的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很乱，看着这两只狐狸，一只死命的撞着光幕，一只试着爬起却一次次跌倒。我不由得呆住了：这算是什么呢？是临死前的挣扎？还是求生的本能？

我相信很多女孩子心里都会想问男友一个听起来很无理的问题：你说你爱我，那你愿意为我死吗？当然，这个问题绝大多数一辈子都不会见光，会被压在心里的最深处，直至生活的柴米油盐将它淹没，彻底忘记。但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让我们仔细想想，你愿意为你自己的爱人放弃一切吗？哪怕是生命？恐怕大多数人不会。因为我们除了有爱人，还有父母，朋友，甚至数不清的家产，爱情是永远不会停歇的。可是眼前的这两只狐狸，却做到了。

雪越下越大，光幕也平稳了下来，那只母狐，已经没有力气了。它身上原本光滑油亮的毛发此刻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焦黑如炭的皮肉，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味。此刻它们两个都倒在地上，温柔的盯着对方。那只公月狐此刻已经爬到了光幕外圈，手不住的向前伸着，却始终穿不透那层薄薄的光幕。我沉默着把如霜的手按了下来。下一刻，它们两个终于触碰到了彼此的身体。

那只公狐狸爬到了母狐的身边，眼神满是温柔，红色的舌头笨拙的舔着母狐的眼角。那只母狐，已经死了。如霜走上前去，那只狐狸却像丝毫没有觉察般。我转过了身子。沉默中，我点燃了一根香烟。

如霜很快就走了回来，我看着她依旧洁白的手，抖了抖眉毛：“解决了？”“嗯，解决了。”“奥”。

良久，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那两只狐狸。”看着如霜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我苦笑着点了点头，低声道：“确实，一直以来，我以为鬼都是以杀人为乐的，没想到它们中也会有这种怪胎。看来他们也不都是...”

“邪恶的？”如霜盯着我的眼，嘴角轻蔑的扬了扬：“这世间，哪有什么正义邪恶？鬼吃人，正如人吃鸡，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只不过立场不同，看法也不同罢了。我问你，你若见到人杀猪，你会为猪的命运感到可悲吗？”听了这大逆不道的话语，我一时间竟然愣住了：猪跟人，能比？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如霜已经消失在了前面的夜色中，飘洒的雪中传出来了一句话：“白飞，见多了你就会明白了。其实那些鬼，才是真正的可怜之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