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怨

妾当似蒲柳。

    如柳轻轻地拿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痕，又看着铜镜补了粉以后，这才袅袅婷婷地推开房门，往客人的院子里去了。

在推开客人的房门时，如柳早已经掩去眉间忧愁，换作笑脸如花的模样。

“大人，妾身如柳到了。”

女子徐徐冲里面身穿官服的胖子行了个礼，还来不及抬头去看来人的脸，就被对方拽着胳膊拉进怀中。那一双肥腻腻的手，刚好握在如柳的细腰上，上下反复地摸索着。

“早就听说郑大人家养着个千金难买的小妾，如今见到真人，还真是非同一般呐。”

男人猥琐地大笑出声，也不去看怀中人的脸色，只自顾自地熄灭桌子上的蜡烛，就带着她往床上去了。

第二日天明。

如柳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凉透了的床铺，好一会儿才穿衣起身，待走到门口时，脸色早已惨白。

她自然不会记得昨晚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却无法释怀从他口中听来的话。

男人说，郑风早就在外面放出话去，只要有人愿意出金十两，就可以与她春风一度。

男人说，以郑风的身家，自然不需要她一个小妾卖身挣钱。那么郑风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如柳默默地流着眼泪，没有回答。其实这其中的缘由并非只有郑风知道，就连她如今也已猜到大半。

初初遇见郑风时，她还是整日待在溪水边的浣纱女。村子里人心单纯，所以她和其他女子一样，待人真心且从未怀疑过他人的真心。

于是她相信了郑风口中的爱，并因此无视村子里不与外人联姻的规定，连夜同他私奔逃走。

哪里知道对方不过看上了她的美貌。或许最初还是喜爱的吧？就像是喜爱一件漂亮的商品，若是哪一天厌倦了，也可以随手送给任何人。

然而如柳即便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她不过一个弱女子，如今又脱离了村子的庇护，若是不继续跟着郑风的话，就只能沦落到烟花之地。

日夜担心被抛弃，如柳终究用一个谎言杜绝了郑风的抛弃，却也将自己推到如今这般境地。

“夫君，妾身有些话要讲。”

如柳好不容易才在去花园的小路上堵到郑风，至此她不过入府三月而已，那个被她称作夫君的人竟又是怀搂佳人，满脸春风得意的模样。

“说吧。”

却是不耐烦的语气。

如柳知道，郑风如今这般冷落她，不过是因为她不肯用身体去服侍客人，从而为他谋得更大的利益。

“便是家乡的习俗吧。妾身离开时候并不曾想到今天，这才没和夫君细说。想是老祖宗觉着村子里的女子柔弱，就下了诅咒，若是男人无故休妻，必将绝后。”

如柳本以为这会成为她在郑府里安身立命的凭借，却不想如此驳人颜面的话也会惹怒郑风。

郑风做到了，虽然不休妻，却也让她受尽羞辱。

如柳苦笑着回到自己的小院，愣愣地望着那棵从不开花的老槐树发呆。待到了傍晚的时候，终于做出决定。

若是注定只能如蒲柳般卑躬屈膝，倒不如早早地离开这肮脏的世界来得痛快！只盼着来世再不为人，也好除却这被人欺侮的烦恼！

如柳狠狠地摔了房间里用作摆设的赝品花瓶，捡了块尖利的碎瓷片，这才晃晃悠悠地来到老槐树旁边，倚靠着树干坐了下去。

“槐树啊槐树，你怎会长在这个院子里？原本不开花就够招人白眼了，如今又被我的鲜血染上晦气，怕是更没有人怜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