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愿堕阿鼻

在我十八岁还在警校的时候，有个老探员曾经说过一段让我印象非常深的一段话：“脸上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有时候就是最直接的证据。一个人心所想，面所现。经验再丰富，心理素质再过硬凶犯，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心中的恶念，而这，将很可能是一起案件的突破口。”当时我听的时候很不以为然，因为这太具有不确定性了。就像是我打了一个人，他表情怨毒的看着我，难道我就一定会被他所杀么？要是眼神就可以推断出有没有犯罪倾向，那我想光凭全国中小学生看暑假作业的神情，判他们进个监狱妥妥的。直到后来我听说这个老探员曾经单凭随意看了一个毒贩一眼就推断出毒品藏在他的屁股里我才对这句话重新思考了起来，当时那个老探员是这么说的：“他的眼角肌肉绷紧了，身体绷得很直，肯定是身体有哪个部位不舒服，再加上他坐下的时候身子老是往前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事实证明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就像现在，当我说出我已经找到凶手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着好奇，兴奋，不解，唯有她，眼里却满满的是绝望和不可相信。人群自动给我让了一条道路，我走到了她的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一个蛮有风度的中年男子移到了她的身子前，平静的望着我：“警察先生，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我摇了摇头，笑着说：“那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身后的那名女子，问问她我到底有没有说错！”

“没错，警官。他就在我家里。但他不是坏人！”女子抬起了头，满脸的悲伤。旁边的人一片大哗，我皱了皱眉头，让警员疏散开了人群。“我可以去你家跟他聊聊吗？你放心，我保证不会伤害他的。如果他却是如你所说不是个坏人的话。我相信这里面一定还有我所不知道的事，如果真的有正当理由，我会酌情减免他的刑罚。”女子点了点头，犹豫的看了眼刚才的那个男子，说道：“坤帅，你也来吧。”那男子苦笑着点了点头，跟我和张臣一起向前走去。

走到家门口时，女子又紧张的问了我一遍“你真的可以保证不伤害他么？”我笑着点了点头，她这才打开了屋门。屋子很大，我一见面就看到了里面坐着一个彪形大汉，满脸的胡须，像是刚洗了一个澡，头发湿乎乎的趴在了他的头上。桌子上放着一把带血的剪刀。看见我们进来，脸上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像是这个家的主人在招待远方而来的客人，女子却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哭着说道：“对不起，阳，这次又是我把事情搞砸了，对不起。”男子却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起了她来。身边那个叫坤帅的男子几次想开口，最后却又颓然的放弃了。大汉安慰了她一会，咧嘴笑了，露出了一嘴洁白的牙齿：“对不起，她这人就是比较好哭，从以前就这样。既然你们能找到这来，也就不麻烦我往警局多跑一趟了。；来吧，请坐。还有什么问题想问的话，也一并说出来吧。”我也没有废话，直接问道：“王翠花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么对她？”

一听这个名字，大汉的脸上就满是的厌恶之情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说道:“我呸，那个狗娘养的杂 种！枉我当初还把她当亲娘一样看待！这件事，要从6年前说起。”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回忆的神情：“6年前，我还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来到了这座城市，也在这里遇到了我的老婆，小美。”他温柔的看了眼身旁的女子，女子却只是在哭着：“我俩在同一个工作单位，她长得很漂亮，也很善良，而我那时也算是年轻有为吧！我们相爱了，结婚了。小美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是我岳父把她带大的，结婚前几天，我考虑了很久，还是瞒着小美把她的母亲请了过来，也就是那个王翠花！”听到这，我和张臣同时愣住了，死者竟是眼前这个男子的丈母娘！也就是他旁边女人的母亲！坤帅更是站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指着大汉说道：“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你是赵柳阳！你不是三年前就死了么？”男子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后来，王翠花就开始慢慢向我借开了钱，开始几百几百，后来就几千几千的借。后来小美发现了这件事，就跟她大吵了一架，我也不在借给她钱了。结果这个老妖婆，有天趁我下班回家竟然找人把我打晕了卖到了黑矿场！听她说，有个叫张坤帅的富翁愿意出两百万当聘礼娶小美，我猜，那个人就是你吧。”旁边的张坤帅却像疯了一样，嘴里一直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我被卖到矿场后，一天就只能睡4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干活，跑了好几次，却都被抓住了，连手都被打折了一根。后来矿厂发生了一次坍塌事故，我装着被砸死了，跟其他死尸一起被扔到了一个坑里，里面满满的都是骨头。嘿嘿，你知道跟死人睡了一夜是怎么样的滋味吗？我知道。”他颇有些得意的扬起了头，旁边的女子却哭的更大声了，“别说了，别说了，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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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此刻露出了愤恨的表情：“你说，我该不该杀她！这几年来，我每天都想着要复仇，只要能杀了她，就算堕入地狱我也在所不惜！这就是我生存下去的唯一动力！我在那边的一个小镇养好了伤，打零工赚到了足够的钱，就立马赶回来！回来后才发现，那老妖婆竟然住上了这么好的房子，还天天劝着小美嫁给她。你说，作为一个男人，我能忍么？不能！”说到这，他狠狠地喘了几大口粗气：“那天晚上我来，正好听到她劝小美改嫁，小美拒绝了”他的脸上露出了悲喜交加的神情，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这个老妖婆竟然打小美！呵，我老婆我自己都不舍得骂，生怕她受了一点委屈，我当时就忍不住冲进门去把她杀了，然后用剪刀把她的手指一个个的剪了下来。要不是张坤帅这王八蛋对小美确实很好，我连他也一并杀了！小美过了好长时间才认出的我，是我威胁她不要去报警的。整件案子，就跟我一个人有关系，现在，警长，逮捕我吧！这几年里，我爸妈因为我不知所踪忧郁成疾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没有了。逮捕我吧。”旁边的女子扑到了他的怀中痛哭着，“不，我不要你死！你死我就陪你一起死！”大汉小心翼翼的给她抹了抹眼泪：“傻子，说什么呢！你等了我六年，我就很知足了。我走后，嫁给张坤帅吧！他对你是真的好。”大汉站起身来走向了我，伸出了双手。我也站起身来，拿出手铐铐住了他，准备带他离开。身后的女子忽然喊道：“赵柳阳！这辈子我就嫁你一个！下辈子我还跟你好，555555”大汉脸上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终究还是没有回头，走了出去。

车上，我们三个人都选择了沉默。路过一个路口时，我突然喊到：“张臣，把车停下！”我打开了大汉的手铐，点上了一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说道：“你走吧。”他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目光，我笑了笑，拍了怕他的肩膀，说道：“我也是个要结婚的人了，一个女人等你六年，不容易。难道你还要让她等你一辈子么？世界上有些事，是不能单凭法律断定的。就像这件事，当这个局长，我能做的，不就是为了解决这种事吗？从你的目光里，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好了，走吧，带着你的媳妇，找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去。我相信你们两个以后会很幸福。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给你掩埋过去的。以后好好过，做一个老实人。不然，无论你跑到哪，我都会把你击毙的。”他愣愣的看着我，被我推了下去。我没有理会他，开着车向警局驶去。张臣看了我下“老大，这可不是一个好警察该做的事吆。哎，你看那货，他给你跪下了。”

我没有理会他，靠着后座沉沉睡了过去。这两天实在是太累了。车子在路上继续行驶着，扬起了一片纷纷扬扬的尘土，未来的路，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