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换头

钱建国是一名赫赫有名的脑外科医生，曾经获得仅次于诺贝尔奖的拉斯克医学奖。

他在换头术理论研究与实践方面经验颇丰，曾经多次对猴子等灵长类动物进行过脑袋移植手术，并且有过成功维持换头猴子生命长达一年的记录。

这天，钱建国将要给一位七十几岁的老人做脑溢血的开颅手术。

老人处于深度昏迷、呼吸不规则、双侧瞳孔放大、头部外伤严重。

经诊断，老人头部右侧急性硬膜外血肿、顶骨粉碎骨折，初步断定是外力所致。

钱建国需要将老人脑袋内部的淤血清理完毕，再将断裂的脑部血管连接起来。

方案制定出来，手术马上要进行。

正在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悦耳的铃声，将钱建国的脚步制止住，他站在原地，拿出手机，看了一下，那是老婆苗爱华的电话。

他于是按了绿色的接听键。

“建国啊，爱华她快不行了，你赶快来病房，让她看你最后一眼。”手机那头急促的声音，让钱建国毛发竖起。

“今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就……”没等他说完，在手术室里的另一名医生催促钱建国赶紧进来，抢救病人，病人快不行了。

钱建国听后，内心十分犹豫，最终还是做了选择：“我要做一台手术，做完马上就来。”

接着他挂断了电话，快步走进手术室。

自己每耽误一秒，病人就多一份危险。

如果自己稍微有些犹豫或者怠慢，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想这么多。钱建国深深地吞吐了一口气后，开始做手术。

手术似乎进行得很顺利，老人脑部的淤血被成功地吸出，接着便是连接破裂的血管。

正在助手忙着给钱建国擦汗和换器具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外却传来一声声的哭喊声和敲打手术门的声音，感觉到鬼哭狼嚎一般的凄惨。

钱建国感觉到有些影响到手术进行，便叫助手去外边处理一下。

没等几分钟，助理回来了，说道：“是你的岳母。”

钱建国一惊，想到之前的电话，他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妻子必定已经去世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泪花被他忍住在眼里，他转过头，继续埋头手术，再也没管手术室外泣不成声的声音。

经过5个小时的抢救，手术终于完成了，很成功，病人基本的生理体征恢复了正常。

钱建国拖着劳累的身体走出手术室，他看见岳母已经欲哭无泪了，蜷跪在地板上，身旁有着一副带轮子的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被用白布遮盖了身体。

“女儿啊，你死得好惨啊，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我是作孽呀。”岳母见钱建国走了出来，便又嚎嚎大哭起来，手掌不停地拍打着地板。

“爱华，爱华。”钱建国再也忍不住泪水，失声痛哭起来，他扑倒在妻子的身体上面，眼泪浸湿了白布。

此时此刻，他感到非常的自责，自己没有能够见到妻子最后一面，没有能够聆听她的最后一句遗言，但是作为医生的职责，救死扶伤乃是第一天职。

他很痛苦。

妻子苗爱华的尸体被安排在星期五火化。

这天是岳母去求仙拜佛，求来的日子，说是这天阎王派手下的黑白无常来勾摄生魂，来接阳间死去之人的日子。

钱建国远远地站在离火化池有几十米的地方，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送入烈火之中炙烤，内心悲痛无法言表，也许这就是命数。无法改变的结果。

火化池中的火渐渐熄灭，火化完毕。

工作人员用锤敲碎一些大骨头，然后用扫帚将骨灰扫为一堆，用小簸箕装好，倒入骨灰盒中，当然，只是象征性的装一点，其余的都倒掉了。

钱建国接过黝黑色的骨灰盒，双手颤抖着，牙齿也跟着打架，想到第一次将妻子拥抱在怀里，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一切是那么地令人陶醉和回味。

而现在自己却要捧着妻子那冰凉的骨灰盒，站在这个令人胆寒的地方，一切的一切让人感觉到世态变化万千，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悲凉。

钱建国也不知道岳母去哪里找来的风水先生给看了一块所谓的风水宝地，选了一个所谓的良辰吉日，安葬骨灰，但是在钱建国心里一切都是装神弄鬼，没有任何的科学而言。

骨灰在一天的夜晚被安葬。

黑灯瞎火，加上绵绵细雨的野外，让许多来帮忙的年轻小伙子感到心里发麻，人们总是在议论纷纷：怎么选了一个这么奇怪的日子和时辰进行安葬。

安葬活动进行得还算顺利，不出几个小时就完成了。

钱建国带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里，一进屋子，就呼呼大睡起来。

在梦中，钱建国似乎听到了一声声的呼喊，来自不远的前方。

那一声声的呼喊似乎逐渐向自己靠近，最后感觉像是贴着耳朵在呼喊。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建国救救我，救救我。”钱建国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妻子的呼喊声，妻子正在召唤自己。

于是，钱建国也应声回答道：“爱华，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接着，他看见了一个人影，正在向他走来，步履蹒跚，慢慢地，慢慢地靠近自己。

“爱华，是你吗？”钱建国伸出双手想要抓住那个人影，但是却扑了个空。

“是我，我不想死，你快救救我。”妻子凄惨的叫声让钱建国心痛。

“我怎么救你？”他听到有一丝希望能救妻子，有些急迫地问道。

“明天是我的最后一天在人间的日子，如果要让我留下来，必须要我的灵魂附着在一个鲜活的人头之上，我就能够通过这个人头存活在人间。”

“啊？”钱建国一脸的疑惑和吃惊，他不知道他的妻子的方法是否可行，因为他从来没有相信过妖魔鬼怪的存在，而眼前这个人影发出的声音的确是自己妻子的，这个毋庸置疑。

“我从哪里找人头给你附着？”钱建国此时非常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够回到自己的身边，不管她是以什么形态存在，只要她能够和自己聊聊天，他就心满意足了。

“你明天不是有一台手术吗？就用她的脑袋，你做手术的时候呼喊三次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了。”妻子是这样告诉他的。

“什么？”钱建国惊出一身冷汗，因为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要求自己将那个患有脑瘤的女子的脑袋切割下来，用来作为鬼魂的载体，这个过程就令人胆寒。

“这怎么可能？她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钱建国反问道。

“我也可以是活生生的人，只要你能够这样做，你必须在我与她之间选择一个。”

“这个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在一声声反问声中，钱建国被这可怕的场景吓醒了。

他猛地坐了起来，感觉脑袋一阵胀痛。

现在还是不是在做梦？钱建国用力掐了自己的脸，感觉非常的疼痛，原来醒了。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灯火阑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钱建国点燃了一支香烟，狠狠地抽着，烟雾像一层轻纱笼罩了整个房间。

自己的妻子托梦给他，请求他救她，也许这辈子还能不能做夫妻就在此一举之间。

但是对于那个女子却是残酷的，她的生命将立即结束，也许治愈脑瘤的几率很小，但毕竟还是有的，而自己剥夺女子的生命，就纯粹是一场谋杀。

“呼。”钱建国又是叹了口气。

抛硬币吧。正面朝上就救自己的妻子，背面朝上就放弃。这是钱建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了，也许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弥补内心的不安与焦躁。

他取出一枚一元钱硬币，抛向空中，硬币旋转着，变换着姿态，不时还反射室外的光亮。

“啪。”的一声，钱建国的两个手掌将硬币夹在了中间。

他慢慢地张开合拢的手掌。

钱建国看到硬币正在正面朝上地平放在他的手心里面。

“呼。”钱建国抹抹脸，一脸的疲惫，他拿起一张妻子的遗像，端看着，眼泪又花花地往下流淌。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一直等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他准时来到实验室，为一天的工作做准备。

他昨晚想好了，为了不让助手和护士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将用麻醉针将他们麻醉，等到手术做完之后，才让他们清醒，而对于那个女子的无头尸体，则直接投入硫酸之中毁尸灭迹。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钱建国分别单独约谈了助手和护士，然后将他们麻醉在一间病房内。

他则单独进入到手术室中，首先将女子麻醉昏迷，然后钱建国轻轻地呼喊了三次妻子的名字。

只见，手术台旁边的另一张病床上面慢慢地显现出一个人形，由模糊变成真实，最后，一个几乎活生生的妻子出现在病床上，只是妻子面容憔悴，毫无血色，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睛里面布满血丝。

“爱华，爱华。”钱建国扑到了妻子的身上，痛哭起来。

妻子的使劲全力一推，说道：“快，我支撑不了肉身多长时间了。”

钱建国立即点点头，转身走到女子的面前，准备开始进行手术。

但此时，被麻醉的那个女子，手竟然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看到这一幕，钱建国犹豫了。

如果自己真的下了刀子，那与谋杀无异。

“建国，你快点啊，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妻子急促的声音，让钱建国内心更是犹豫。

本来妻子就已经死了，现在用这种谋杀他人的方法，让妻子再活过来。

这有悖人伦。

犹豫良久，最终，钱建国做了决定。

“爱华，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他瞬间像是老了十岁似的。

一个大男人，眼中不禁流出了泪水。

然后开始了拯救病人的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