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的老屋6

老屋（六）

哈姆雷特的问题摆在了我的面前，只是他的更直接。

我看着院子里被风吹得七凌八落的植物，心里莫名地泛起《狂蟒之灾》里的镜头。我不禁地打了个寒战，此刻的我已经完全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到老人家里去吗？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反复思量最后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风“呼呼”地刮着，我不知道北方人对这样的天气是什么感觉，反正我是冷得牙齿都打架了，我紧紧地抱紧我的手肘，究竟是进还是不进呢，我真的没有办法抉择。

突然，一束灯光从我身上晃过，我赶紧回过头，远远地就看见刚才过去的警车又回来了。顿时，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监狱里可怕的影象，这下该怎么办？车过来了，“隆隆”的发动机声音震荡着我的耳膜。突然，我竟冒出了宁肯被鬼抓去也不要死在监狱里的想法，一闪身进了老屋，迅速将门关上，身体靠在门后不停地喘气。心里还在默念着：“死在监狱还要背上莫名的罪名，死在这里我还可以得到别人的怜惜......”

我摸索着回到了昨晚住的屋子，此时，我的全身已经湿透了，瑟瑟地抖着，跟刚从冰窟里爬出来一样。我脱掉所有的衣服，搭在桌沿上，赤身裸体地蹿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捂起来。待到身子暖和了些，一点一滴地挪动着身子将背包拿到手里。手机已经坏了，开机都没有了办法，还有一些东西也都不成了模样。忽然，我看见叔公留给我的笔记本已经凝在了一起，我赶紧将上面的雨水用力抖下来，翻开几页一看，里面的字已经有很多看不清楚了。我不由得一阵心慌，毕竟这是长辈留下来的东西，这可不好啊。

屋外的雨声风声如鬼魅般嚎叫，可这时肚子也造起了反，“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突然我想到今天下午买的东西，可惜掉在了那个房间里。那里有一面镜子，镜子里有......

我强忍着饥饿，想闭上眼睛养养神，却不料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镜子里那个长头发的女人。于是我只得随时提高警惕，注意着没一丝异样的声音，往复动着，像一个“摇头先生”。忽然，叔公的笔记本跑进了我的视线里，莫名地想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也许它记载了这所宅子发生的事情，那么即使我死了我也做个明白鬼，我想。于是我便将它拿了起来。

日记前面的已经看不清楚了，但很可以知道还是用的那种竖式的写字方法，字也是繁体字，而且前面大半的字很是工整，娟秀，像女孩子写的后面则是一个粗枝大叶的男人写的了。我轻轻地用指甲将完全浸湿的纸张拨开一个角，慢慢地翻开，在墨水已经溶到一起的日记里看这样的文字：

十月八日 雪

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可门口却昏倒了一个逃难的四川人。他叫陶九年。一个斯文的农民......

十月二十日 阴

我发现我喜欢上陶九年了，他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我可以感觉得到他人很好。可爸爸说四川人最狡猾，最妖了，因此我一直没有和他说过话。姐姐们老和他玩，还欺负他，他也不生气。每次我偷偷看他的时候，我发现他也在看我......

十二月十二日 晴

我跟陶九年说话了，哎呀，他那个四川北京话好吓人哦。但他的声音好好听的像男中音......

一月十一日 雪

我在姐姐那里知道今天是陶九年的生日。我绣了一个荷包给他。当然是偷偷给他的。真是羞死人了，今天他拉着我的手，用他那吓死人的四川普通话说，喜欢我。当时我就红了脸，但心里却有说不出的高兴。真的，很高兴。我是不是很不知羞耻，怎么一个男生说喜欢我我会很高兴呢？......

没想到叔公跟我一天生日，难怪莫名地留给我一幢宅子。

二月一日 雨

大姐告诉了爸爸，说我和陶九年不检点，他被轰出了家门。其实是大姐喜欢九年，可九年是喜欢我的......九年走的时候说，等他回来，他会用大红花轿来娶我的......九年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我的心都碎了。

我看着看着好象自己是在看一场《梁祝》似的悲剧爱情，眼角竟有些湿润。

三月二十日 阴

九年走了一个多月了，爸爸也不再让我上学了。姐姐们相了几次亲都没有成功，她们每天都在家里闹，妈妈已经害病了......爸爸要给妈妈冲冲喜，在舅父的张罗下给大姐招赘了一个丈夫。我不喜欢我的姐夫，他看起来像一个二流子......

四月十五日 雨

我没有脸见九年了。因为我已经是不干净的女人了。姐夫他......爸爸妈妈都被气病了，现在这个家里已经成了地狱，没有人能够钳制住姐夫了，他.....不是人......

四月二十日 阴

妈妈逝世了，爸爸还在病床上，姐夫每天都喝得醉醺醺地跑到我的房间里来，他......姐姐今天跟他吵架了，吵得很凶，我听见姐姐被打了，三个姐姐一起被打的，我在窗子缝看见他把姐姐的衣服都拔光了，让她们在后院里跑，他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哈哈地笑着。大姐跑不动了，他提着椅子就砸了过去，还骂骂嗫嗫的。不知怎么的大姐不动了，他也慌了神，二姐三姐大叫着。没有一会儿，他竟然把大姐扔进了水井里面，二姐三姐吓得脸煞白，吱吱呜呜地抱在一起。他回头恶狠狠地看着二姐三姐接着竟然将她们也扔了下去，还抱起一块石头扔了下去。

爸爸出来了，刚才的一切他都看见了，当场就运到了过去。姐夫大笑着说，王家归他了。他走到爸爸身边在他的胸口狠狠地踏了两脚，爸爸呕血了，骂他畜生。他好象就是畜生一样，扇了爸爸的耳光，也把他扔进了水井里。我想我也活不成了，九年有来生我们再见吧......

读到这里我不禁泪流满面，从我贴身的口袋里拿出那张照片，本该是我叔奶奶，叫冬梅的女人的照片。这么一个美丽绝伦的女人怎么就......我看着看着就没有了意识，跟着了魔似的，仿佛这个人就在我的身边，隐隐约约听见她在叫我。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希奇古怪的的声音，像是无数的人在哭，在喊叫。我不由得心里一紧，我竖起耳朵想听听究竟是什么声音，却突然一声猫嚎地声音兀地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