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的故事

　　序 言有鬼
　　
　　在我的家乡，有一个传说。因为那个传说，我家乡的人至今相信有妖、有魔、有鬼的存在。无人坐在我的对面，用他深邃的重瞳看着我，渴望我能读懂他眸子中的一切，渴望我能静静地听他说自己家乡的传说，渴望我能深信不疑的相信他说的传说。
　　
　　一 有鬼的林子
　　
　　“你知道，我的家乡在一片群山的怀抱中，那里每天晨昏都有清脆的鸟鸣，溪水就从我家乡的村子间流淌而过。”无人从我的眼中得到他所需要的答案后，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无人的家乡在传说中鬼方的顺，在一片人迹不至的丛山和森林之间。他说那里曾经是一个屯兵的地方，当大兵们娶了当地女子做妻子后，他们就世代定居在这个地方，以至于他们的后人忘记了自己的祖先是哪里的人。无人告诉我他住的那个地方传说有鬼的存在，祖祖辈辈都相信这个，他也看到过鬼，他说那是小时候的一个故事。
　　
　　“哥，别再往前，爷爷说过那片林子有鬼。”无人的妹妹叶子告诫无人说，但无人只是回头一笑，自顾向前。叶子不敢跟着哥哥无人，只好一个人跑回家，告诉爸爸和家人。
　　
　　“鬼？什么是鬼？书上说鬼不过是一团气。”无人看过许多书，他的家乡没有老师，只有一个常年在那里住的道士。道士读过很多书，懂的东西也很多，没有事情的时候经常教当地的孩子们认字和一些他知道的知识，所以当地人都很尊重他。对于爷爷说的鬼魂一类的事情，道士说，那类东西是一团气而已，如果灵魂是干净和清净的，鬼魂就不会伤害他。
　　
　　无人告诉道士说他想要看看鬼是什么样子，问道士自己的灵魂是不是干净的。道士呵呵的笑，说如果你想娶一个做鬼的女子，那么你就去村子上边那片林子。无人说，死道士，我是问你我的灵魂是不是干净，你谈我要娶一个做鬼的女子，呸。道士说，一切有缘，一切有命，于是转身做其他事情去了，就不再理无人。
　　
　　无人气呼呼的转身离开道士，在家里的门槛上坐着看人来人往。他的妹妹叶子走过来坐在他的旁边，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无人也不说话。半晌后，无人看看天上的太阳要落山，于是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起身就走，也不跟叶子说自己要去哪里。叶子不放心，于是跟着无人走，但由于害怕鬼，没有跟着无人进入那片林子。
　　
　　二 林遇
　　
　　无人回头看着妹妹走远，也不去追，自顾的就走进了林子。林子很大，有他没有看见过的很多树，也有道士说只有在大山深处才有的药材，也有一层像雾一样的东西笼罩着整个的林子，但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无人也不知道自己在林子里走了多久，他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已经落到山底，天很快就会黑，于是从四周捡了许多的干柴，架起，烧起一堆火。他不知道会不会有鬼会出现，但他更有些期待。
　　
　　“我能和你一起烤烤火吗？”一个女人从沉沉的雾气和昏暗中走到火堆旁，问坐在几根干柴上的无人。无人抬眼看看那女人，长长的头发顺滑的披在肩上，身上一袭红色的衣服被火光映得更加鲜艳，她的脸却无论如何都很苍白，即使她的衣服是红的，火光是红的。“你是女鬼，对吗？”无人问那妇人，表情有些紧张，但心底却不是很害怕，或者是因为这个妇人脸上带着笑的缘故，他想。“是，我是很多年前嫁给一个外乡人的鬼魂。他爱喝酒、脾气暴躁，经常打我。在一天喝酒以后，又打我。我受不了，于是自杀了。”妇人平缓的说完，又问无人她能不能坐在他的旁边一起烤火。无人点点头，同意了。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敢一个人来这林子，不怕鬼吗？”妇人问无人。无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妇人，他觉得既然妇人肯这样平和的告诉自己一切，那么自己也没有必要瞒她和骗她。妇人听了无人的话，觉得他的胆子很大，于是又和无人谈起其他的许多事情。无人问妇人，那么这片林子就只有你一个鬼吗？妇人笑起来，说这片林子有好多鬼，还有一个没有结婚的女娃儿，因为生病就死了。妇人问无人想不想看看那女娃，无人说想。妇人站起来，对着林子喊：“三丫！三丫！出来啊，这里有个小伙子要见你。”
　　
　　三 鬼泣
　　
　　没有多久，一个衣服穿着黑色衣服的女孩子飘飘的从浓雾中出来，站在无人的眼前，歪着个头、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无人。
　　
　　“三丫，坐。”妇人让三丫坐在自己的旁边，她则坐在无人和三丫的中间。“诺，这个就是三丫，怪可怜的。很早的时候，她妈妈生病死了，接着她爸也因为喝酒死了。最后，她自己生病躺在家里，没有人管，于是也死了。”三丫听了妇人的话，眼睛里流出泪，对妇人说：“婶，别说了。”妇人于是不再说话。
　　
　　三丫问无人读过书没有，会不会写字。无人说没有读过书，但是会写字，并问三丫要不要他为她写一块碑，三丫说要。无人问她想要写些什么，三丫说都可以。无人说可惜没有带纸和笔，妇人伸手将一棵地上的枯枝拿起，吹了口气，那枯枝变成了笔，递给了无人。接着，妇人又将一块石头变成一块石碑，立在无人的跟前。
　　
　　无人走到石碑前，想了想，拿笔在碑上写：“苍生无罪，活着也苦。三丫仙子之墓”。无人写完回头看看三丫，三丫笑起来，问无人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仙子了啊？”无人回答说：“你死的时候那么凄苦，我不愿意你这么做鬼，我想要你成为仙子。”妇人说：“你既然说她是仙子，但她又不是仙子。你这样子说会让上天怜悯她，给她当仙子的机会，但你就会损阳寿。你还是改改吧，不能乱写的。”无人看看妇人，摇摇头说：“我不会改。阳寿能值多少钱啊？如果她能有一个阳光的日子，我想值。”三丫听了无人的话，哭起来。
　　
　　无人坐下，看看火头小了许多，又加了几块柴火。妇人定定的看着柴火，有些黯然，火光的照耀下，可以看见她眼中含着泪。三丫这时候坐到了无人的右边，变成无人坐在三个人的中间了。三丫看到妇人的眼里面有泪，于是用手肘轻轻的碰碰无人，让他看妇人。
　　
　　“你怎么哭了？”无人问妇人。“没。”妇人不承认。“明明就是。婶子一定是想起自己的以前了，她以前因为恨男人，所以穿着红衣服就上吊了，想要在死后惩罚自己的男人。没有想到他男人狠心，在她额头上压了符，也不给立碑，也不给埋，就丢在了这片林子里。于是，婶子也不能投生，就做了好多年野鬼了，很惨。”妇人听三丫说完，哭起来，靠着无人的肩膀，眼泪打湿了无人衣服。
　　
　　“那我怎么帮她？”无人问。“你只要在太阳升起以前将婶子额头的符揭开，并帮她挖一个坑，埋下她就成。”三丫说。“不要，这样做会损他的元阳的。”妇人不同意。无人没有理会妇人的话，继续问三丫：“告诉我，她的尸体在哪里。”三丫把手指向林子的东南方，让无人一直朝那个方向去就可以了，在那里会有一棵很高大的槐花树，树边有三块大大的石头。无人点点头，于是起身就向三丫指的方向跑，怕错过妇人的时间。妇人和三丫也紧紧跟在无人的身后。
　　
　　“你多大？”妇人问无人。“28，属羊的。”无人边跑边回答。“哦，我叫林懐荫，死的时候比你小三岁。”妇人跟在无人的身后，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你能在埋下我以后，帮我写一块碑吗？就写我的名字。”妇人请求无人，无人答应了。
　　
　　四 “茕茕白兔”碑
　　
　　当无人找到妇人的尸体时，妇人已经成了一副骨头，散在那里。而槐树又生出的许多藤子已经爬到她那些散开的骨头上。无人将那些藤子从她身上拿开，用手在槐树下为妇人刨出一个坑，将她的的骨头一块一块的捡进坑里面，埋起来。这时候，他抬头看看远方，发现太阳已经升起来，而那棵槐树就在邻村三得家的旁边。他想起，很多年以前，老人们曾说三得家祖上不知谁娶过一个老婆，自杀死了。在他那老婆死了以后，他又娶了一个。据说这林子闹鬼就与三得家祖上有关。
　　
　　无人把这事情告诉了老道。老道替无人找了一块石料，让无人自己去刻成碑，立在埋妇人的土坑前面。开始三得家的人不干，老道说，如果你们不干，那么她会让你三得家不得安生。三得家有些怕，也就同意了。
　　
　　无人在跟我说完以后，看着我。
　　
　　我问无人，那么你给她碑上写的什么呢？无人说，写的是一首古诗：“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但想不起来为什么写这个了。我笑笑说，那一定是你觉得这个世间的男人对女人太坏，都喜新厌旧，所以才这样子写。无人回答说：“或者是这个样子。我听老人们说，三得家祖上的那个酒鬼，其实是因为外面有女人了，才这样对她的，逼得她自杀了的。”
　　
　　我笑笑，不想再说些什么。或者这个世上不管男人或者女人喜新厌旧的都太多。或者正如某些人说的，男人或者女人，不是不变，而是诱惑不够。或者有时候新的对于旧的总是那么好。其实这一切不仅只有当事的人知道，天地或者也应该知道。
　　
　　我重复的念着无人写的“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一边念，一边也忘记了自己想要感叹些什么。
　　
　　五 再遇
　　
　　上次见无人是某一年的夏。经过了春，又复经过了秋，转眼又是一年的夏季，无人在一条溪水边找到了我。他挽起自己的裤脚，走进溪水里，说要摸一条娃娃鱼送给我。我笑他，问那条小溪怎么会有娃娃鱼呢？他说道士说的，重瞳的男人可以预感到自己会得到什么。我问他，你以为你会得到什么呢？重瞳说，或者是死亡。我听他这样子说以后，笑得眼泪都流出了眼眶，说他不应该跟着道士让自己也变得道士了。无人不语，静静的在溪流里摸着。一阵风吹过，一滴泪从无人的眼里滴落河里，带着阳光的璀璨在尘世间划过七彩的光芒。
　　
　　六 命途和娃娃鱼
　　
　　“摸到了，我摸到了，哈哈哈哈。”无人高兴的一下扑到溪流中，站起来的时候，抱着一条金色的有着我大腿那么粗的娃娃鱼，然后就站在那里看着我。我开始相信他说的话，想着他这次来找我的原因，我开始相信他是不是真的要死去。“无人，放了它吧，我不需要那条娃娃鱼。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让无人放了那条娃娃鱼，一种阴郁的气氛替代了整个宁静的世界。“为什么？”无人问我。“因为得到一样珍奇的东西后，人就必定失去一件珍贵的东西。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或者如此。”我黯淡的脸色让兴奋的无人放弃了怀中的金色娃娃鱼，他放下裤脚，走上岸，坐在我的旁边，问我：“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我点头，对他说：“其实我本来就是相信你的，只是你说你将会死亡，我以为那是一件滑稽的事，不大相信，但现在我彻底的被你征服了。那么，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你将要死去的原委。”
　　
　　七 鬼恋
　　
　　无人看着远方，很久，落下了泪。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陪着他看着遥远的地方，我知道在一阵的沉默后，他会告诉我所有事情的。
　　
　　“你还记得我从前跟你说的三得家的那个女鬼吗？林懐荫。”他给我一些提示，提示中说出一个女人的名字。“林懐荫，怎么了？”我想起一年前这个季节他说的那个鬼的故事，想起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来，想起他好像为她写了一块碑，碑文好像是什么白兔之类的事情来。我承认我被他要讲述的事情深深的吸引。
　　
　　无人点点头，用手擦去眼角的泪，说：“那个女鬼和我相恋了。”我惊讶的转头看着无人，仿佛这世界的所有惊奇都在他的身上。
　　
　　“是的，我和她相恋。”无人开始断断续续的讲述他自己这一年来的事情。
　　
　　八 道士
　　
　　“道士，我每天都做同一个梦，为什么？”无人站在道士的背后，道士正弯腰拜着供台上的三清，所以没有回话。“我每天都梦见我救的那个女人站在我的床前看着我，为什么？”无人以为他说出那个女人后，道士会很快的转身看着他，但道士没有理睬他，而是跪在了蒲团上，对三清跪拜。“道士，你不理我？行，那我走。”无人转身，想要离开。
　　
　　“什么女人，是应该女鬼吧？”道士头也不回的对无人说，无人知道他一定会理自己的，因为在道士的心里自己就是他的弟子和传人。“嗯，是。”无人转过向门的身体，走到道士的身后，跟着跪下。“其实这是你命里该来的，没有人能够阻止，你想听我说说原委吗？”道士扑身下拜，起身立着，等无人的回答。“愿意。师傅。”无人开始改口，道士曾对他说过，有一天他会叫他做师傅的，因为只有他能告诉他该做些什么，但到他叫他师傅的时候，也许一切注定了是场灾难。“孩子，你记住帮我烧掉我的道观和我的尸体。”道士扑身再拜。“师傅——”无人不知道说些什么。
　　
　　“无人，其实你不是这个村子的人，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姓和别人不一样吗？你的家人又有谁姓无呢？”道士问无人。无人开始想起来，自己的亲人对自己虽然如同亲生，但自己真的没有和爸爸或妈妈一个姓。无人相信道士不会胡言，于是他静静地等着道士说下文。
　　
　　“无人，去给祖师上香。”道士吩咐无人，这么多年以来，道士从不叫无人做这些事情，而无人也从没想到要去做这些。但，他听从了道士的话，从香案取三炷香，在案上的青灯上点燃，站回道士的身后，听道士安排自己。“拜吧，拜祖师吧。”道士缓缓而无奈的说。无人拿着香，学着道士平常的样子躬身下拜，当他跪下的时候，香案倒塌，香案后的神像倒塌，香案上的香炉倒在地上后，扬起一屋的灰尘。“呵呵，看来连祖师都无奈了。罢了，你就拜我吧。”道士笑笑，转身盘腿坐在蒲团上，无人这才发现道士的脸上已经是满脸泪痕。“师傅，这是为什么？”无人问道士。“拜了师傅再说吧。”道士没有多解释，只是让无人拜师傅。无人也没有过多的去问，他知道他要说的话，那么你即使拿针缝住他的嘴，他还得说，如果他不说，那么你即便杀了他，他也不会说。无人只是按照道士的吩咐拜师。
　　
　　“你以后的法名还是无人吧，挺合适的。尘世本来空无，何况人。”道士对无人说着时带无人走出了道观，向道观旁的一座山爬去。
　　
　　山顶，除了一棵不知道几千年的古松，就是一蓬蓬的乱草，道士盘腿坐在那棵松树下，无人也跟着盘腿坐下。
　　
　　九 因果
　　
　　“无人，你的爸爸和妈妈是汉人。但是同姓通婚是他们两个家族不容忍的，所以，他们在有了你以后就一起私奔了。当他们来到这个屯后，生下了你。你的母亲为生你死去，你的父亲因为埋葬你的母亲被家族追来的人抓走，沉在了一条河中，而沉下他的人是他的母亲。我看见你那么小，挺可怜的，就把你带上，没让他们发现你。但再带你的时候，我发现和你在一起就多灾多难，于是把你送给当地的一家人了。估摸着你七岁的时候，我又回到了这个村子，开始教你我所有的知识。”道士说完，看看无人，无人的心里则是一片迷茫，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知道道士一定说的是真话。“还有就是你的瞳孔是重瞳，古来只有能够当君王的和奇异的人才有这种瞳孔，所以你天生胆大，性格沉稳和不畏惧什么。不过，这也注定了你必然要经历这场灾难，情灾。”
　　
　　“你说你每夜都做同一个梦，梦见那女鬼站在你的身旁。其实，那不是梦，是真实的。那女鬼爱上了你，当她被鬼差要带到地府去投胎的时候，她不想跟着去，杀了鬼差。你要知道，她那一身红衣和你挖坑、捡骨时手上的血染到她的身上，于是，她比一般的厉鬼更加可怕了。她现在心里就只有你，一心要跟着你。所以，当你要拜下去的时候，她推倒了香案和神像。这一切都是我从神镜里看到的。”道士抹抹眼角的泪，又接着说：“其实我也不是别人，我是那女鬼的父亲。因为要超度她，我做了道士，开始无休止的修炼，只为找到她的尸骨并超度她。而我注定不能进入那片林子，我身上有杀孽，进去必然引起天火焚身。而那片林子也只有重瞳的人和心灵纯净的人以及没有恐惧的人能进。”“那么她不是跟着我们上了这个山吗？”无人问。“不能，因为这个山充满阳气，又被我多年来用符做了符墙，任何鬼魂以及阴气重的人都不能进来。”道士回答。“其实你救我是为了救你女儿，对吗？”无人问。“错了，我救你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你重瞳。你的重瞳也是在你八岁跌了一跤的时候出现的。你还记得你八岁从一个山谷滚落谷底的事情吗？”道士看着无人，他知道他会这样问。无人记起确实有这样一桩事情，那次跌落山谷还是被道士所救，自己腿上的蛇毒也是道士用口吸去的。“嗯，师傅，我不该这样子怀疑你。”无人觉得自己这样去怀疑一个为自己好的人而感到脸红，但是道士不觉得什么，只是呵呵一笑。“不过无人，我下山后必然一死。因为我的女儿已经失去了对我的所有记忆，并迁怒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我被她杀死就会让她背上杀害生父的罪名，所以你必须杀死我，不让她背这个罪名。对了，为了不让你也背负杀师的罪名，你在我死后将我背回道观，将我和道观一起焚毁吧。我将在此圆寂，对于你的其他事情我也说不太清楚了，总之你好自为之。”
　　
　　道士没有理会无人的回答，双目轻轻合上，无人知道道士已经圆寂。于是将道士背上，下到道观，扶正神像以及香案，出了道观一把火将道观烧个干净。在观前有一棵千年的银杏树，无人拿一把刀在银杏树上刻了“恩师林氏观坟冢，弟子无人及妻林懐荫立”后，回到家中，拜别了养父母以及其他亲朋而去。
　　
　　十 以死为证
　　
　　“那么你这之后去了哪里？去找你爷爷或者奶奶他们的下落了吗？”我在他讲了许久之后，不由插口问道。“没有。再去找有什么意义？”无人回答。“那么之后呢？”我问。“之后，我去了那片林子，在林懐荫埋骨的那里搭了一个棚子，就住在那里。每晚她都来找我，并和我说话，当然，我也告诉了她我娶她做自己的妻子，让她别再记恨所有的人，也让她记起了她的父亲。”无人回答。“哦，那么你又怎么离开了那里，来找我呢？”我问。“因为她说她不相信我爱她，要我证明，去杀掉她前夫的后人，我没有同意。她说要不然你就去杀一个你的朋友，或者在他的面前自杀，让你的朋友将你埋在我的旁边。我说好，因此我来找你。”无人静静的说，他告诉我：“我知道你不能，但我要证明我爱她，要让她脱离仇恨的苦海，因此，我选择死在你的面前。我将懐荫埋骨的地方绘了图，你就把我埋在那里。”
　　
　　十一 红伞
　　
　　我站起身看着无人，我知道他很善良，愿意相信一切人，也不会去伤害无关的人，但我不会让一个朋友死在自己的面前。
　　
　　“无人，你听我说。我知道林懐荫现在跟着你，你背上背的那把红伞里面是不是她？”我晃眼看到无人身后的雨伞，于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并就这些事情询问无人。“是的。在我离开的那晚，我说我要和她在一起，要让她看到我如何死去，她答应了。于是我做了这把红伞，她的魂魄就在里面。”无人将伞拿到胸前，用脸紧紧的贴着那伞，好像贴着自己的爱人一样。“那么你现在将伞打开，她就会魂飞魄散，也就不会害人了，而你也可以不死了。”我对无人说我知道的事情，哪怕是厉鬼，在这样的太阳下也会魂飞魄散。无人站起来，鄙夷着我，说：“冤枉你我朋友一场，你还不明白我吗？我现在爱她，这是真的。我现在要让她明白这世间有真正的爱，这也是真的。所以，你这样让我对她，我恨你。”看着无人重瞳中的怨气和哀伤，我知道自己的主意并不是好主意。“那么我只能看着你死去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问无人，无人摇摇头。“那么你准备怎么死去？”我问他。“我会割断自己的血管，让这伞吸饱我的血，然后她就不会在你送我和她回去的时候害你。”无人回答得很平静。
　　
　　我看着无人，他拿出准备好的一把匕首，轻轻的割开自己的腕脉，让血流淌到红伞上，而红伞却没有丝毫被血浸的痕迹，显然那把红伞正在吸无人的血。
　　
　　“无人，那首白兔是怎么说的了？”我看着无人，他脸色苍白的躺在草地上。“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无人的嘴唇微微的蠕动，我听见他在念那首古怨妇诗，不由跟着他一起念。“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念完，我的眼眶已经有泪流出，划过脸，落在草地上。
　　
　　十二 杜鹃花海
　　
　　这世界或者不容许有真情的存在，相爱的人都会分离，这便和地狱的彼岸花很相像了。
　　
　　无人的死证明了他爱着林懐荫，林懐荫为此安静的长眠在她的坟冢中，从此以后，那片树林没有了诡异的瘴气，阳光灿烂的时候，花香可以穿透林子传到很远的地方，那花香便是无人先前种下的杜鹃。很多年后，那个地方便成了杜鹃花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