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肉之复仇

李森爱吃狗，只要是认识他的人就知道这件事。他父母早亡，家里穷得叮当响，四十出头的人还没找上媳妇，只有一个弟弟在城里打点零工，每月给他寄点钱回来还能勉强够他几顿饭钱。

他们村里是出了名的狗多，不管白天夜晚，街上地里，到处是成群结队的狗，好在村里人少，又大部分是留守的老人，所以倒也显得热闹，再加上狗虽然多，但都很温顺，不伤人，所以也就没人去过多的管这件事。

只是偶尔有人就街上的卫生抱怨几句，不过这倒是满足了李森的口腹之欲，他在家无所事事，成天睡到大中午，起床后就拿着套狗的绳子和网子在街上溜达，看见满意的就想尽办法抓过来，回家或烤或煮着吃了。偶尔也有人劝他几句，但他总是不当回事，时间长了，也就没多少人愿管这件事了。

有天中午，李森好不容易用网套住了一条体型很小的土狗，准备回家烤着吃了。但这小狗却极力挣扎，连着在他手上抓了五六下，这可气坏了李森。他拿起边上一块石头猛力地朝那狗的头上砸，没几下就把那颗狗头砸的稀巴烂。

“哎哟，李森呀，你这不是造孽嘛。这么小的狗，你咋就忍心下这么狠的手啊。”李森回头一看是村长，姓孙，一个七十岁的老人。

“去去去，你个孙老头，管这么多闲事呢？这畜生生下来不就得是要人吃！”李森擦擦脸上的血，一脸凶狠地说道。

“唉，你好自为之吧。”孙老头见他无赖的样子，只能叹了口气。

“你这大中午的干啥去了？”李森问。

“这不村东头王老婆子家一个月没开门了，也没见人，我去看了看。”孙老头回答。

王老婆子是村里有名的神婆，自己一个人住，成天神神叨叨的，见到李森还总喜欢指指点点，说些不找边际的疯话，李森平时最烦她。但她家有条近一人高的大黑狗，李森垂涎着不是一天两天了，再加上最近村里的狗见了他就跑，根本抓不着。既然王老婆子不在家，那何不借此机会打打牙祭呢。一个月不在家狗也该饿死了吧？李森想着今晚就去看看。

夜晚，月光竟然有点发红，像血色一样，但是却是出奇的亮，李森心里暗喜。到了王老婆子家，李森推了推门，发现果然上着锁，于是他越过一堵矮墙翻进去了。奇怪的是，外面的路上亮堂堂的，但这院子里却是非常的黑，就好像那异常明亮的月光没有照进来一样。但李森的心思全不在这，他只一心想着找到那条大狗。

“奇哉怪也，这有人进来了，那么大的一条狗也不知叫一声，难道已经饿死了？”李森自言自语道。

过了很久，直到他的腿都快站麻了，眼睛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于是他急匆匆地往里面走，可当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回头一看，王老婆子屋子里好像有一双眼睛正透过窗子看着自己一样。李森一阵难受，赶紧拔脚就往院子角落的狗窝走了过去。

当他过去的时候，发现那条大狗就爬在地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发出诡异的绿油油的光。李森有种感觉，看着自己的好像不是一只狗，而是一个人。那眼神真的是太像人了！难道是这狗老得成了精不成？李森突然有了一种害怕的感觉。

为了给自己壮壮胆，他猛地踢了那大狗一脚，“妈的，畜生你也不叫唤一声，害得老子好找！”那狗挨了一脚，只是“呃”的一声，不像狗叫，更像人声。李森更怕了。

就在这时，王老婆子的屋里传出了声音“谁呀？谁在外面？”这声音既沙哑又尖锐，就好像有人用指甲使劲划着玻璃一样，听得李森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她不是一个月没在家了吗？难道她这一个月都在屋里？难不成她一个月没吃过饭？怎么可能有人一个月不吃饭，那她成什么了？”一时间无数的想法从李森的脑子里冒了出来，他忽然一个激灵，必须快点离开！

想罢，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铁棍，一下子把那大狗敲晕了过去。那狗哼都没哼一下，只是王老婆子的屋里却传来“哎哟！”一声，似乎饱含了极大的痛苦，这一声差点把李森手里的棍子吓掉。他赶紧把狗扔出墙外，然后飞也似的翻墙跑了。

这狗看着大，但是却一点也不重，李森拖着它感觉也没几两肉，又想到今晚的遭遇，心中一阵的郁闷。回到家后，他把狗扔到地上，喝了口酒的功夫，那狗竟然自己慢慢转醒了。它看着李森，眼睛里充满了乞求，李森感觉这真的好像是一双人的眼睛一样，那种害怕的感觉又袭上心来。他一气愤，也不管不顾了，转身拿起刀就朝狗走了过去，那狗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结果，浑浊的老眼里竟然流出了两滴浊泪。李森抓着狗脖子后面的皮毛将它提了起来，一刀挥下去就把狗头砍了下来。

可奇怪的是，狗头掉了下来却一滴血也没有流，却听见“啊哟！”一声。李森奇怪，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那狗好像就是干枯了一样，浑身竟然一点血肉也没有，只是一张干枯的皮包着一个骨架！李森又把它的肚子剖开，发现内脏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干瘪的就像发了黄的枯草。他生气的把狗摔在地上，骂道：“妈的，害得老子白白忙活一晚上，就弄了这么个破东西！”一气之下，他竟然拿火柴点了火把狗头烧了，说也奇怪，这狗头还真就像是枯草一般，一点火竟然轰的一下烧没了。忙了一晚上，李森也没心思干别的，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森就醒了，然后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他穿上衣服，看到昨晚那狗的尸体还倒在地上，生气地踢了一脚，拿起绳子和刀出门了。

走到街上，他发现有几个老人急匆匆地喊着，走过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王老婆子家出事了。一听这个，李森又是一阵后怕。他急忙问道：“王老婆子不是不在家吗？出啥事了？”

一个矮个子老汉抚着胸膛气喘喘地说道：“你是不知道啊，今早我路过她家，听见里面有动静，我奇怪，叫了几声又没人应，就叫着村长和老刘砸开了她家的门。结果进去一看，你猜怎么着！那王老婆子躺在地上，头没啦！”老汉一边说一边喘，看样子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头，头没啦？”李森惊恐地问道。

“是啊，”村长接过话，“而且很奇怪呀，那王老婆子头都没了，地上竟然一点血也没有，你说怪不怪？”村长毕竟有些见识，不至于那么害怕，赶紧找人去报警。只是这话听在李森的耳朵里却如一道晴天霹雳，大中午的下了他一身冷汗。后面什么事他也没兴趣听了，狗也没兴趣抓了，转过身呆呆地往家走，满脑子都是昨晚的事以及村长的话。

回到家里，看到那大狗的尸体，他竟然开始忍不住地发抖，想了想，最终像昨晚一样把尸体烧了。

警察去了王老婆子家，调查一番，什么结论也没得出来，再加上王老婆子也没有什么亲人，所以这件案子暂时被立为悬案，而那只狗的事就更没有人注意到了。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吧？李森想。

事后几天，李森一直呆在家里，直到那件事慢慢地从他心里淡了下去。他仍旧整天拿着绳套在街上闲逛，伺机抓只可怜的狗做晚餐。

直到有一天，李森觉得自己后背痒痒的，起初他并没有当回事，可连续好几天，竟然越来越痒。他忍不住地用力去抓，最后把自己的后背抓得血肉模糊，那痒才渐渐地缓了下去。可等把血擦没了之后，李森一摸，他的后背上竟然长了满满的毛！李森无比的害怕，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直到后来，他的手，脚，肚皮，胸膛，身体的每一处地方都开始奇痒无比。而他一旦把某个地方抓破，血擦干净之后就会长出满满的黑毛，是狗毛！而李森发现，自己的牙齿也开始变尖，耳朵开始变长，尾椎也开始慢慢地长了出来，好像要长出一条尾巴一样。难道自己要变成一条狗吗？李森惊恐地想到。刚开始几天，他还会把自己裹在厚厚的大衣下面，然后出门找点吃的。可最近几天，他的脸上也长出了黑黑的狗毛，鼻子凸了出来，身后也好像长了一条尾巴，他看起来就好像人和狗杂交出来的兽人一样。李森已经不敢白天出门了，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跑出家门找吃的。

有天晚上，月色出奇的明亮，只是有点发红，有些血的颜色，就像那晚李森去王老婆子家一样。李森正躺在床上睡觉，迷迷糊糊地感觉好像有人压在自己身上，他睁开眼一看，差点没有吓死。只见一只身形巨大的大黑狗压在自己身上，而那狗脖子上竟然长着一颗人头，李森认出来，那是王老婆子的头！浑浊的眼睛，不就是那晚那只大狗看着自己时的眼神吗！而王老婆子的头竟然还张着嘴，唾液从嘴里流了出来，黏糊糊地打在李森的脸上，李森刚想要呼救，出口却是“汪”地一声。王老婆子诡异地朝他笑了起来，竟然伸出长长的舌头朝他的脸上舔了一下，而那条舌头上好像有无数的尖刺倒钩，竟然一下子把李森的脸刮下一半来。

李森吃痛，猛地把大狗那庞大的身躯推了下去。他本想夺门而逃，却发现屋子里，院子里，满满都是一双双发着绿油油光的眼睛，好像来自地狱的幽灵。可在血色的月光下，李森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一只只龇牙咧嘴的恶狗，它们一步一步慢慢地朝李森走过来，有的已经烂的只剩下一副骨架，有的走一步都会掉一块肉，有的则是浑身淋淋的鲜血，甚至有一只的头被砸的稀巴烂......

它们走得很慢，眼睛慢慢变得通红，好像故意要让李森感受惊恐一样。李森想跑，可整个院子都是狗，他无力地倒在地上。而那只长着人头，身躯巨大的大狗猛地一吼，所有的狗都疯了似的狂吠着朝李森冲了过去......

村里人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李森了，但大家似乎都没有当做一回事，直到他的弟弟李林回来。

“哦，你说李森呀，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大概一个月了吧。”村长孙老头刚刚下地回来，拍着裤腿上的泥土和李林说道。

“一个月？这么久不在家他能去哪呢？”李林疑惑的说。

“这我哪知道哟，他那人向来独来独往。你自己回家看看不就晓得了。”孙老头说。

李林点点头，带着疑惑和不安回家了。可当他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差点没被吓得坐到地上，只见院子里满满的一地都是狗毛和鲜血。

“哥！”李林大喊一声，急匆匆跑进了屋里。可跑进去一看，他吓得差点没晕倒，床上躺着一具血淋淋的人形骨架，只是尾椎出奇的长。浑身就像被猛兽啃过一样，已经一块肉都没有了，而且骨头上都满是咬痕，李林看那样子，像是被狗咬的。他怔了好大一会，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也被深深地吓到了，他们也从没见过如此可怕的景象，甚至有个年轻的女警吓得差点昏厥。消息很快散了出去，村里的人都聚在了李森家门外，指指点点的。有人说这是李森自己作孽，杀生太多，太残忍，遭了报应了。也有人说是被他残忍杀害的狗的亡魂回来找他报仇。

领头的警官和李林说那句骨架要带回去，确认一下是不是李森。李林点点头，其实他觉得完全没有那个必要，那一定就是李森的。或许，真的是他无故杀狗太多，被那些狗的亡灵复仇杀死了吧，李林望着院子里满地的狗毛和鲜血，怔怔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