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录:狼

我回到麻里林场时正是初冬时节，天空中飘着雪花，寒霜在树枝上冻起厚厚的一层冰，然后又覆盖上一层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虽然只是初冬，这里已经是一片冰天雪地，路面上基本上没有什么车辆。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就连落叶木那光秃秃的树枝都是被寒霜压得弯了下来，汽车一进这十里大山，总不时能听到山林深处传来哗啦一声，是那些不堪重负的树枝被压断了。

司机师傅把车开得极慢，这种季节要进麻里林场是没有师傅愿意进来的，大家凑齐了一车人，花了两倍的价钱他才愿意载我们进山，麻里山脉太过偏僻，里面有些落后的小山村，公路出了国道就不通了，只有一条麻里十里八村的人合力修的土路。

我坐在最后面车窗的位置，裹紧身上的棉衣，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不断倒退，长出一口气，打算一觉睡到麻里林场。

车是一辆旧式的中巴车，加上司机师傅一共有十四个人，他们大多相互认识，毕竟麻里山里人家不多，相互小声拉着家常。

虽然坐在车里，还是很冷，我又把衣服后面的大棉帽子戴上，但是根本睡不着，于是干脆把车窗稍微打开，反正我坐在最后面，也吹不到其他人，就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总算稍微精神了一些。山里人没那么多规矩，不像城里人娇生惯养，所以都没说什么！

坐我旁边的大叔盯着我看了半天，开口问道:“小伙子，看你不是麻里山人呐，这季节进山干嘛去？”

我一个人坐着也无聊，就道:“大叔，我是新来的林场看护员。”

大叔一听就笑道:“哎呀，原来就是你呀，不是说明年初春来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见这大叔热情，就给他也递了支烟，道:“我先来熟识下环境。”

大叔看了看我，叹道:“哎呀，小伙子，这看林场能有几个钱呐，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跑来看林场呢！”

我何尝不想找个好的工作，结婚生子，可是外面的人都不收进过监狱的人，最后还是监狱的管理处给我找了这么个工作，也就将就着干了！但是这事儿是不能说出来的，山里人都淳朴，指不定会对我有什么偏见。

就说道:“大叔，这看护林场是在为保护环境出力，我们不能只看中眼前的利益。要为祖国的美好未来尽一份力。”

这大叔听了我的话，竖起大拇指道:“好，小伙子思想很前卫。”

正说着话，车就停了下来，前面的路上横着一棵大碗口粗细的树子，树枝上的冻冰落了一地，司机师傅谩骂一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就听他对车里喊道“连着根翻的，推不动，大家下来帮帮忙。”

于是大家除了带孩子的女人，都是下了车，外面比车里冷得多，寒风刺骨，十三个人，费气八力也没有把那树干推开。

一男子忽然道:“我带有把斧头，等我去拿来！”于是跑回车上，拿来了一把斧头，我站着也是冷得慌，就接过男人手里的斧头，爬到路后坎上打算将这树子连根砍了。

晃眼却看见那树根下有被刨过的痕迹，这树的根部本就有些腐烂，看样子不像是自然倒下的，就招呼大家过去看。

之前那大叔吧唧了口旱烟，一见那刨痕，就惊道:“这是狼干的！”

我听得心里一惊，不曾想过这边还会有狼，就问道:“这麻里山虽然大，但没听他们说有狼群啊！”

大叔却是摇头道:“何止狼群，熊瞎子，鬣狗，甚至有猎户见过狮子！”

我吞了吞口水，道:“那这些狼群到底是想要干嘛！把这么大根树子推倒在路中间。”

大叔却也不慌，安排道:“我们看着，快点把这树砍了，好快点离开。”

我也不敢怠慢，挥动斧子，顿时清脆的伐木声就响彻山林，冬季的山里很安静，好几里以外的树木断裂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大叔抖了抖烟斗里的烟丝，道:“留下两三个壮实点的换力就得了，其他人都上车去吧，拜在这干冷了，一会儿叫了再下来。”

于是大家就都上去了，只留下了那大叔，我，司机师傅和两个山里的壮汉。

这树子木质很硬，我没砍多少就浑身发热，却不愿意停下来，毕竟身体暖和嘛，直到累的不行了，才换了另一个大汉来砍。

我呼着热气又点了支烟，烟盒里没几支了也就没发给大家。站在旁边警戒着，狼群是极为聪明的动物，这十里大山都是被大雪和寒霜覆盖了，动物几乎都不出来，看样子他们是饿得不行，打起了人的主意来。

我觉得这么砍树弄出这么大动静，它们一定会来的，就回车里拿了个扳手，手无寸铁感觉站着也没有安全感。

在换了几人砍后，终于是将那树子给砍断了下来，就在树子从那路后坎上掉下来后，我刚想招呼车里的人下来帮忙。那大叔忽然就指着那山林里道:“来了！快上车！”

我从那路后坎上的山林里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树木太密了。

听了大叔的话，大家也不敢怠慢，都纷纷跑上车去。他，是个老猎人。

就见那树林间有什么东西窜来窜去，下一秒就扑出来一群恶狼，那深寒的眸子让人像是坠入冰窟。银灰色的毛发与地上的白雪交相辉映，目测不下二十只。

他们围着中巴车嗷嗷号叫，大家都是紧张的守在车窗边，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越来越大，我就催促司机先开车离开，可是他油门都踩坏了，汽车就是动不了，一直在原地打滑。

狼群围着汽车转来转去，忽然一声狼嚎，在这寂静的山里久久回荡，远处的山林里哗啦啦的几声树枝断裂的声音，让人感觉像是被这狼嚎给震断了。

大叔叫道:“它们要进攻了，守住窗口。”我们都不敢怠慢，八个窗口都用人守着。

一头狼忽然猛的就冲撞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顿时汽车就跟着一阵摇晃，它们看样子是饿得不行，要不死不休。

接着又是一头撞在了同样的地方，他们并没有分散攻击，想要撞开挡风玻璃。连着撞了几下，已经是满是裂缝，我守在后窗，也不敢走开。

就听得哗啦一声，前面的挡风玻璃碎了一地，撞击的那头狼直接摔了进来。翻身爬起就朝旁边的一个女人扑过去，大叔几十年的打猎经验，夺过一个男人手里的斧头就跟着扑了上去，边大吼道:“守住，别让它们扑进来。”

手上手起刀落，直接劈在了那狼的后脑上，它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嘴死死的咬着那女人的大腿，她疼得鬼哭狼嚎直叫唤。

狼群里一阵哀嚎，接着就是好几只扑了上来，直接用身体撞开守在窗口的人滚落进来，一翻身就朝最近的人扑去，我们的防守瞬间就被攻破了。一时间已经是扑进来了七八头狼，和大家扭打在一起，不多时已经是有好几个人倒在了血泊里。

大叔提着斧头，护着剩下的七八个人退到车尾，狼群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车外围着的狼群嗷嗷嚎叫，为得到食物而欢呼。

我拿着扳手站在最后面，见状就挤到前面，反正都是死，不如拼死一搏，我没有等死的习惯。

让我意外的是，我刚站到前面，那七八头狼都是像看见怪物一般，对我疯狂的吼叫，接着又是慢慢向后退，仿佛我让他们无比惧怕。

我又往前走了一步，它们当时就转身往车外跳去，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好在我们是安全了。

它们跳出窗外后，那狼王对天长啸一声，狼群就往旁边的山林里扑去，逃命一般转眼就没了踪影。

地上躺着六个人，四个已经断气了，喉管被扯断，另外两个人重伤，车厢里算是血，还散发着热气。活着的人都是像做梦一般，反应过来后，那几个女人就低声哭泣起来。

大叔盯着我，道:“小伙子，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被他这么问有些不明所以，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道:“屠夫！”

他摇摇头，没再说话，招呼大家给活着的人包扎伤口，把死了的人都盖上。

远处的山岗上传来一阵狼嚎，空旷而辽远。雪越来越大，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我蹲了十几年的号子，原因:谋杀。

狼天生是阴阳眼，想当时那些狼是看见了我身上的东西吧！她一直跟着我，我都知道。

后来我就一直都在麻里林场看守这片林子，生活拮据，但是从来不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