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骨之恩

正月里的初十，姜家的大门上贴出来了大红色的双喜。姜家办喜事了，为独生子姜玉杨娶媳妇了。娶的是明店村的季家小姐。用媒婆的话说：＂姜公子英俊，季小姐貌美。两人是天造地配，两家是门当户对。＂岁末把婚事给定了日期，就定在了正月初十。

姜玉杨骑在额头戴红花的迎亲头马上，头感觉沉重。大年夜里就生病了，服了郎中开方子配的中草药，慢慢的恢复中。正月里寒风刺骨，姜母怕儿子在迎亲的路上被冻坏了，给他的黑色礼服外面再添一件黑熊皮做的皮袄。还嫌不够保暖的，又给他围上了一条亲手编织的羊毛围巾。姜玉杨只有一双眼睛暴露在外，在寒风中眯缝成一条细线。

迎亲的队伍从金溪镇出发，沿着土路行走，到了中午，行程才走了一半。人要吃饭，马要吃草。迎亲的队伍停了下来，支架起一只铁锅。把带出来的已经冷掉了的焦麦茶，在铁锅里加热。大伙围在铁锅边，喝着滚热的焦麦茶，啃着干粮充饥。姜玉杨没有胃口，早饭吃的一碗元宵，感觉还堵在胃里没有消化。就喝了一杯焦麦茶，看额头戴着红花的迎亲头马，埋头在路边的枯草丛中啃着枯草。

大伙吃过喝过，准备动身继续前行。还有一半的路程要走，路上不耽搁时间，能够赶在天黑前抵达了明店村。在明店村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迎接了季家小姐。用披红布挂红花的马车载着，再走上一个白天的路程，回金溪镇的姜家，拜堂成亲。姜玉杨走近他骑的迎亲头马。那匹马埋头吃草的地方，枯草曾经繁茂的生长。冬季里，草虽然枯，仍是密集的簇成一蓬。是有很好的肥料做营养了，才会生长的茂盛。

姜玉杨牵住迎亲头马的缰绳，眼角的余光好像看见草丛中有异物。枯草发黄，那件异物发白，在一片发黄的枯草丛中显的醒目。姜玉杨转过脸，仔细的去看，枯草丛中的那件异物竟是一只骷髅。他吓了一跳，浑身像过了道电流一般。＂少爷？＂陪他一起迎亲的家仆，一边唤着他一边走近了，看到枯草丛中竟然有骷髅，吓的失声叫了起来：＂妈呀！＂转身就逃开了。闻声，大伙纷纷聚拢到姜玉杨的身边，围观枯草丛中的白骨骷髅。有黑色的长发散落在骷髅边，十几双眼睛专注于此，看的更加仔细了。看到了更多的骨骸，死了一段时间了，完全白骨化了。

夏季的草丛茂密，遮住了尸体。这条村间的土路也不是官道，平时走过的人很少。闻到尸臭味了，也就当是牲畜死了，没朝死人的方面想。若不是姜玉杨来牵在这里吃草的迎亲头马，这具骸骨还会继续的隐藏在草丛中。应姜玉杨的要求，大伙出力，就地挖了个浅坑。寒冬季节，泥土冻结住了，坚硬如石。出门迎亲的队伍又没有带铁锹，倒是有带着剪刀，就用剪刀代替挖坑的工具，在坚硬如石的泥土地上挖出来一个浅浅的坑。把散落在枯草丛中的骸骨拾进了坑中，掩埋上了一层土。

迎亲的队伍继续赶路。在路上的这一段插曲，耽搁了一些时间，天黑下来的时候，还没有赶到目的地。一行人举着火把照明，在比白天更寒冷的夜风中前行。＂恩公！＂姜玉杨听见了，刮过耳边的寒风中，飘忽着一个女人轻柔的声音。＂恩公！＂听的更清楚了。＂前方的明店村去不得了。＂女人就在姜玉杨的耳边说话，他扭头看，没有看到女人的身影。那轻柔的声音继续在他的耳边响起：＂一伙土匪占进了明店村。你们人少，又没有携带充足的枪支，去了那里也是送死。＂迎亲的队伍里，只有姜玉杨和两个随身护卫的保镖携带了短枪。要和全副武装的土匪正面冲突，无异于螳臂挡车。

姜玉杨扯动缰绳，拽着迎亲的头马折返了方向。他骑坐在马背上，向迎亲的队伍宣布：＂不去明店村了，返回去。＂大伙纷纷嚷嚷：＂都已经快要抵达了目的地了，走了一个白天的路程，到了明店村就可以歇脚了，为什么突然的要折返回金溪镇？＂姜玉杨说：＂是白天在路边草丛中发现的白骨，入夜后来相告。报答将她的骨骸埋在土中，不再暴露荒野的恩情。＂

女鬼告诉他，明店村已经被一伙土匪占据了。以迎亲队伍现在的武装配备，就三支短枪，赶过去无疑是白白的送死去。现在应该赶紧的返回金溪镇，派人前往有军队驻扎守备的祥云县报信。大伙还是不信：＂只姜少爷你一个人听见，我们又没有听见，怎么能信你的一人之言。＂姜玉杨为了让大伙信他的话，就让两个保镖扬鞭催马，到前方的明店村探个究竟。远远的望得见黑暗中的火光，是明店村，保镖们停了马，牵进路边的草丛中。一个保镖留守在草丛中，牵着马等待。另一个保镖一路小跑，悄悄潜行，接近了亮着灯火的明店村。看见了全副武装的土匪，看见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真是如姜玉杨说的，土匪占进了明店村。

听到保镖们带回来的消息，大伙不再怀疑姜玉杨的话，匆匆的赶路返回金溪镇。姜家派人向有军队驻扎守备的祥云县报信，军队接到有匪患的报信，天不亮就整装出发了，急行军赶往明店村。天色微亮，军队急行到了明店村的附近了。远远的望见，土匪们也整装出发了，是要去距离最近的另一片村子洗劫。土匪遇到军队，武力悬殊，轻易的被军队剿灭了。

姜玉杨定制了一口用料上乘的，做工精细的棺材。用马车载着，带着几个家丁到了白骨浅埋的地方。挖开了一层薄土，取出女鬼的骨骸，入殓了棺材，葬在了姜家的墓园中。他在墓前焚纸祭奠。若没有女鬼报恩来将土匪占进明店村的消息告诉他的话，他也就和明店村那些被杀的村民们一样，做了土匪的刀下冤魂。

纸堆燃烧尽了，飘上半空一缕轻烟。姜玉杨站起身，转身要离开墓园，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女人轻柔的声音：＂谢谢恩公！＂回过头去看，轻烟缭绕中，似乎有一道人形。也许是他看花了眼。眨眼之间，那道人形就在缭绕上升的轻烟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