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花开不尽之李代桃僵

  莫府花园中，身着白色衣衫的女子如花丛中间的一只蝴蝶，无忧无虑地欢笑着，却不知即将到来的父亲会给她带来多么可怕的消息。

“小姐，老爷来了。”

锦绣拿袖子遮挡住嘴巴轻声提醒着，生怕小姐一个不小心又惹得她跟着受罚。

“啊！”

花丛里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锦绣慌忙扭头去看。待看见自家小姐撕裂的衣衫之后，更是恨不得把眉头给拧下来。

“锦绣，怎么办啊，要是让爹看到一定不会饶了我的！”

女子的声音优美，再加上那副无辜的模样，真真儿让人不忍心责怪。奈何锦绣和她一起长大，自然见惯了她的伎俩，怎么还会上当。

“小姐你自己想办法，不要再让锦绣背黑锅了，否则的话……哼哼！”

然而锦绣居然反常地主动背黑锅，倒也不是锦绣这个丫鬟有多么忠心，实在是莫老爷带来的消息太过骇人。

莫老爷要莫念下个月初就嫁给林府的三少爷，且没有商量的余地！

怪不得莫念百般抗拒，实在是林三少爷的恶名太盛，以至于增城的女子听到他便逃，哪里肯有人嫁过去。

可怜的小姐啊。

锦绣默默地扣着衣角，脸上还带着方才替莫念挡的巴掌，就这么满脸同情地站在一旁，却不知该如何劝说。

“锦绣，我该怎么办？”

莫念嚎啕大哭，再也顾不得什么闺秀形象，拽了锦绣的胳膊连声发问。然而锦绣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哪里有什么好主意可供参考。

莫念是莫家唯一的嫡出小姐，却因为生来就死了娘，再不久外祖父也跟着病逝，在府里的地位虽说比个丫鬟强上一些，可跟其他兄弟姐妹比起来，却是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天堂。

可毕竟是个大家小姐，小时候也是娇养过的，只是后来父亲娶了继室，又有了新的孩子，才开始不待见这个如原配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嫡女。

可是锦绣不过是个丫鬟，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只能尽力地宽慰莫念，又发誓无论如何一定会陪在她身边，这才让小姐慢慢止住了眼泪，终于平静下来。

该怎么办呢？

莫念出神地望着门口的方向，想起了奶嬷嬷曾经的教导。

奶嬷嬷姓方，人也随姓氏一般严肃刻薄，却偏偏对莫念这个早早没了娘亲的另眼相待，再加上那时父亲还没有续娶，自然带在身边好好教导。

如今这方姓嬷嬷早已与世长辞，但她的那些教导，遇到危险时的保命法子，却像是刻在了莫念的脑海里，平日里还不显，遇到事儿了反而更加清晰。

是的，打从莫父开口要莫念嫁给林三少爷的时候，莫念就已经想好了对策。至于后来的眼泪和无措，不过是装模作样给锦绣看的。

毕竟，这出李代桃僵还需要锦绣这个李子来完成，若是被她察觉了不妥，早早逃开了去，那自己可就要毁在这桩婚事上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莫念变得沉默起来，无论谁来院子里冷嘲热讽，也只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反而惹得锦绣更加心疼。

虽然从前的小姐总是让她背黑锅，自己也因此挨打无数，但每每想到小姐以后要过的苦日子，锦绣就忍不住对她好些，再好些。

却不知自家小姐再一次地算计了她，甚至明知道她可能会因此失去性命。

有一日，锦绣鼓起了勇气来到小姐的床前，再三确定了四下无人，终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小姐，要不我们逃跑吧？带上盘缠离开这个地方，就不用嫁给林三少爷那个暴戾的人了。”

莫念挑了眉头，有些感慨于锦绣的忠诚，却并没有因此打消自己的计划。

“可是我们两个女子如何有能力独自生活？再不提我爹爹神通广大，若是能顺利逃走还好，若是被抓到了，我是小姐自然没有关系，可怜锦绣你定然逃不过蛊惑主子的名头，再挨了板子可如何是好？”

莫念说得情真意切，锦绣也因此感动得泪流满面，再三发誓自己到了林府也会拼命护住她，绝不让她轻易受了委屈。

“傻锦绣。”

莫念笑着开口，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锦绣死在了新婚当夜，又因为不肯说出莫念的下落，被认定是主谋，竟是被暴怒的林三少爷用尽了酷刑，又丢到了花街柳巷被活活折腾死的。

而此时，莫念早就换了锦绣的衣服，拿着自己准备好的盘缠，由着买通的小厮带着自己出城。

城外的山路上，马车的吱嘎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

莫念终于松下了提着的一口气，想着将来的自由生活，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等到了地方还是先买个丫鬟伺候着吧，毕竟没有丫鬟在，什么都不方便。

却不知她的丫鬟并没有抛弃她，而是守着自己的誓言来与她团聚了。

驾车的是个又聋又哑的老头儿，为的就是不走漏消息，可也因此没能发现车厢里的异常，只驾着空荡荡的马车奔向既定的远方。

而莫念在哪里呢？

花街柳巷。

“小姐，你瞧瞧锦绣，居然不小心穿了您的嫁衣呢！”

锦绣狰狞地笑着，硬生生地从身上扒下血淋淋的红嫁衣，逼着莫念穿在身上。

“锦绣，我错了，我们可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呀，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莫念痛哭流涕，从马车上看到锦绣的惊恐，到现如今的绝望，她已经没有精力去关注自己现在所处何方了。唯一的希望，不过是锦绣能念在多年的情分上饶自己一命。

“可是小姐，锦绣好疼啊！他们拿鞭子抽我，拿烙铁烫我，让我说出你的下落，可是我说不出。他们就把我扔到这花街柳巷，硬生生把我给糟蹋死！”

“小姐，锦绣不是说了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吗？为什么要抛下我独自逃走！为什么你做下的所有错事都是我背黑锅！为什么明知道是绝路还要把我往上面推！”

“小姐，我恨啊！我真恨啊！”

锦绣说着，七窍里不断涌出鲜红色的血液，一双被血水冲刷过的眼睛死死地瞪视着莫念，似乎要从她的脸上找寻答案。

莫念眼睁睁地看着锦绣不断靠近，身子却瘫软得无法挪动，更别提逃走了。

只能不断地哀求，不断地哀求……

然而事情都发生了，死去的人再也活不过来，哀求还有意义吗？

“既然小姐喜欢李代桃僵，就亲自去尝尝李子遭受的酷刑吧。”

锦绣诡异地笑着上前，一把将莫念搂进怀中。

一瞬间，莫念突然发觉自己坐在新房里，想要逃走却因为被下了药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门被推开，然后是林三少爷的暴怒，接踵而至的酷刑……

终于到了目的地，老头儿恭敬地掀开马车的帘子，比划着告诉对方要去的地方已经到了。

女子面无表情地拿着盘缠下了车，付足了车费以后，突然冲着老头儿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锦绣，我是锦绣呀。”

然而老头儿又聋又哑，女子的语速太快，所以听不懂是必然的。

只是这李代桃僵，终究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