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的老人

阿莱非自愿性地招惹了一只鬼，却自愿地沦为对方的奴仆。

  事情是这样的。

  阿莱来到这个城市已经四个年头了，因为户口、学历等等原因，到现在还只是个工地的小工，虽然工资并不算少，但付出的劳动也是对等的，于是夜班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所谓夜班，不过是晚上留在工地里呆着，防止周围那些收破烂之类的无业流民过来偷钢筋什么的，也不是个重活儿。只是谁愿意孤零零地在夜里呆在工地呢？碰上天气好了还算不错，哪天下了暴雨暴雪什么的，那简直就是煎熬！

但谁让阿莱不善言辞呢，又不愿意失去这份工作，只好在默默地值夜班，默默地在心里将包工头骂了成千上万遍。

然而阿莱不知道，其他工友之所以不愿意在这里值夜班，不仅仅是因为环境恶劣，更大的原因在于，这工地闹鬼。

事情说起来也是千篇一律。不过是个钉子户死活不愿意搬迁，说什么和自己的儿子失去联络了，万一离开这个地方，儿子再回来找不到她怎么办？

听着听让人同情的，然而同情归同情，在这个金钱至上的社会中，既然会有人因为同情付出钱财，就会有人因为钱财而泯灭良知。

老太太的房子被推平了，连带着人一起死在了她固执守护的地方。

大家都知道这是开发商不耐烦了，偷偷地找人摆平了这件事。可是没有人多说些什么，老太太孤寡一人，谁会因为她得罪那明显不好惹的开发商呢？

然后等到施工队来的时候就开始传说这工地晚上闹鬼，包工头本来也心里发怵，毕竟农村人都相信鬼神。然而他也不守夜，又收了开发商另外包的大红包，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闹鬼不闹鬼！再说了，说是闹鬼，到现在也不过是传说晚上有人见到过老人的身影，说不定是附近捡垃圾的叫花子，谁知道呢。

阿莱来得比其他人晚些，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即便知道又能怎么样呢？他还是要上这份夜班，因为需要这份工作，需要这份来之不易的工资。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阿莱的不知情反而是一种仁慈，至少在遇见鬼之前的日子里是平静的，不必担惊受怕。

阿莱忘不了第一次见到鬼的那一晚。

外面正是狂风大作，阿莱独自窝在小小的值班室里抽着烟，想着等下雨的时候再睡觉，会凉快一些。

然而他没有等到雨，等来的是深夜的敲门声。

‘砰，砰，砰！’

敲门声有节奏地响起，阿莱一边奇怪对方的来意，一边从门缝里往外看。

是个蹒跚的老人，或许手脚不方便，手里还拄着根拐杖，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关着的门。

阿莱赶忙把门打开，外面的风太大了，老人的身体又太孱弱，他怕自己一个犹豫就会害得老人被风吹走。

“奶奶你先进来，外面的风那么大，有什么事快进来说！”

阿莱一边劝着老人，一边走出门去搀扶对方。

然后他看到自己的手从老人的身体里穿过！

再然后，他发现老人是半悬空状态，她根本就没有双脚！只是因为自己看人习惯性看脸，老人又长得矮，这才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妥。

“奶，奶奶……”

阿莱艰涩地开口，看着老人迅速地飘进值班室，一时间居然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是啊，跟一个会飞的鬼比看谁跑得快，他又不傻！

好在老人并没有害他的意思，只一个劲儿地吩咐他做这个做那个。

“阿莱，给我倒杯茶！”

“阿莱，给我买今天的报纸！”

“阿莱，你说我儿子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找我？房子都被你们那个黑心肝的老板给扒了，我儿子会不会找不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