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命

“妈的，又输了。”

李强把手中的牌猛地狠摔在桌上，赤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桌上被对手扫走的钱。已经连续三天把都输得精光，李强没有钱了。

望着赌场里的沉醉其中的赌徒，李强很舍不得离开，似乎自己天生就应该留在赌场，吸吮里面的乌烟瘴气才能寻找到生命的快感。而现在，钱没有，欠的筹码也输光了。李强昏昏沉沉的离开了赌场。

钱，李强需要钱。只要再借一笔钱，我就能翻身。

李强沉迷赌博已经三年了。这三年里，家里的房子、车子、票子全都输光了，老婆也带着孩子走了。现在的李强就是赌场门口的狗看着也嫌烦。

到哪里能弄到钱呢，高利贷已经借不到。李强踉踉跄跄的走在街上。夜班的街上已经冷冷清清，看不到一个人影，刺骨的寒风在地上打着璇儿。

好冷，李强看了看手机，凌晨12点。这是自己唯一值钱的东西，说不定还能换点钱。对，有了钱，我就可以翻盘了。

李强带着执念，在半夜的街上摇摇晃晃的走着，黑夜浓的像撕不开浓雾，包裹着李强，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李强很害怕，但也无所谓。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何方，又该做点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街角尽头闪现出一丝忽明忽暗的烛光，在漆黑的夜空分外显眼。

烛光，这里怎么会有烛光？李强慢慢靠近烛火，那是一间当铺。当铺的装修古典气派，大大的“当”字闪着金光，牢牢地吸引住了李强的眼光。

当铺，现在社会还有当铺吗？什么时候开的？是不是自己赌钱赌久了，对外面的世界已经陌生了。

李强带着好奇，走进了当铺。

“先生，你需要当什么东西？”

一句陌生但礼貌的声音打断了李强的思考。李强回头一看，一位穿着黑色大褂的服务员正站在李强身后。

“你，你们当铺什么时候开的？”

李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一直都在，先生你需要当东西吗？我们价格从优。”服务员再次道：“我们什么都能当。”

什么都能当？

“命能当吗？我现在只剩下一条命了。”

李强望向前方的柜台。

“当然能当。先生，请跟我来。”

服务员礼貌但冷漠的声音让李既兴奋又迷茫。兴奋的是又可以有钱了，有钱就等于自己可以再去赌，赌赢了，房子、车子都可以回来，自己什么都有了。迷茫的是，什么当铺要收命呢？

“先生是当活期，还是死期啊？”

柜台前，一个声音冷冷的发出。李强不禁打了寒战。这个声音好冷，似乎是从地底下传来的，含混不清，冷得吓人。

“什么是活期，什么是死期？”

李强不明白。

“活期就是你在限定的时间还能赎回自己的命。死期就是你把命永远卖给我们。”

那个声音似乎是从柜台账房口中说出，又似乎是从地狱传来，飘忽不定，但李强却听得真真切切。

“活期，一年一千。死期，一年一万。一年起当。你当是不当。”

柜台的声音开始不耐烦，急促的催问李强。

“你们拿命来做什么？”

李强有点害怕，毕竟这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那么不符合常理，换成平时，李强是绝对不会问下去，但是今天，李强比往常更渴望钱，就像一只恶鬼需要鲜血一样急切。

“向需要命的人要钱，向需要钱的人要命。”

柜台后发出呵呵的笑声：“先生，有命没有钱花很惨的，你要不要当一点命啊？”

对，有命没钱花确实很惨。一年一万元，这比赌钱都来得快。李强很激动，双眼因为兴奋充血而变得赤红，像一个恶鬼，扯着喉咙，贪婪的向柜台咽了咽口水：“十年，我当十年死期。”哈哈哈，有了钱，让我去死都愿意，何况只是少活十年。

“李强，十年死当，十万元！”

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很快放在李强的眼前，新印的人民币散发出独有的墨香。

“先生，请你在这里签个字，钱就能走了。”

黑衣服务员拿出一张协议，看着李强潦草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匆忙的拿走了柜台上的十万元。

李强抱着钱迅速回到赌场，在汗水和烟味混杂的赌场里投注、嘶吼。

很快，十万元就输得干干净净。这次，李强没有沮丧，而是迅速返回了当铺，签字、拿钱，继续赌钱。

李强今晚的运气似乎不是很好，连续几盘都输得精光。算下来，前后一共去了当铺五次。签当命协议一次比一次痛快，似乎签下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天上掉下的钱，不要白不要。

李强很开心，虽然输了，但赌博的过程痛快淋漓。但李强很迷茫，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轻，呼出的气越来越薄，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身边的一切越来越来不真实，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再当十年。”

李强又输光了手里最后一把筹码，来到当铺柜台前，李强已经觉得身体的力气似乎被抽干，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眼睛噙满了血，血红的可拍，一双枯黄的手不断拍打着柜台：“老板，我再当十年，给我十万！”

“你只剩一年时间了。”

柜台后传来一句冷冰冰的话：“你，快死了！”

我快死了？李强看了看周围，黑色大褂的服务员仍旧一副冷漠但礼貌的表情：“先生，请回吧。你，快死了。我们不收死人的命。”

“不，给我钱，不是还有一年吗？我就只要一万，就一万。”

李强不相信，继续咆哮着。

“先生，请回去吧。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还能继续当命吗？”

服务员拿来一面镜子，递给李强。镜子里，李强蜡黄干枯的脸如一层薄雾一般忽隐忽现，只有一双血红的眼睛闪烁着红光，像一个可怕的鬼魅向镜子外的李强索命。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李强疯狂拉扯着服务员的衣服：“我的影子怎么越来越薄了？”

“那就是你剩下的命啊。你的命快没了，影子当然也薄了。”

服务员淡淡的回答：“我们向需要命的人要钱，向需要钱的人要命。先生，你的命快没了，回去吧。”

说吧，黑衣服务员轻轻将李强推出了当铺。李强挣扎着想扑进去，却发现当铺在摇曳的烛火中慢慢弯曲变形，直至消失在浓浓的黑夜里。一切都像梦一样，李强眼睁睁的看着熟悉的当铺消失在夜空中，彻底不见。

李强呆着了，楞在原地无法动弹。这一晚的遭遇实在太可怕了，如噩梦一般，深陷其中又无法自拔。钱没了，命也没了，当铺也消失了。

这一切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幻觉一场，李强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只能迷迷糊糊的走向黑夜深处，念叨着：“只剩一年了，只剩一年了。”

若干年后，也是同样的一个深夜。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走进了当铺，黑色大褂的服务员礼貌而冷漠的问到：“先生，要当命吗？”